渡魔成圣 上(384)
无间阎罗:“……”
新任阎罗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权势没有半点反应,残局都让她收拾了,一提到回家见老婆,走的比谁都快,什么恋爱脑啊。
第189章 众里寻他
鬼界子时最阴, 鬼气最盛,便是百鬼集市最繁荣的时候,而谢宅恰是坐落在鬼市最盛的西城。
谢衍穿过鬼市, 今日倒是四处结白绸, 约莫在鬼界是什么隆重节日。
他在许多戒备与打量的视线中, 走入僻静的小道。再一抬眼,他看见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自家大门前, 甚至还左右贴着瑞兽年画与对联, 便是殷无极亲手写的,怪不得百鬼退避。
“除夕……”谢衍默默地推算了一下人间时岁, 恍然明白为什么殷无极要教他子时前回来, 原是等他守岁。
在人间, 以他们的身份,哪能一起守岁?
魔洲尔虞我诈, 仙门暗流涌动,连筋的骨肉被硬生生撕扯开。他们一个南顾,一个北望, 试图越过千山万水, 隔着仙与魔的边界看到对方的影。
也就在这无人认得他们的幽冥之下,才能放下身份对立与世俗偏见, 扮演一对寻常夫妻,对坐调琵琶, 闲话平生。
谢衍这些日子为今日夺位多处筹谋,又得把徒弟藏好, 不至于被鬼门发现,已是有些忙不过来。
近来,殷别崖有些恹恹的, 好似沉在这一场大梦里,是精神越发被侵蚀的征兆。而他还被他困在金屋中受委屈,还要替他甄别细作,把宅中事务理的清,时不时还从院里抓只鬼薅情报。
他们有着经年的默契,在共同的目标面前,能够百分百相信对方。一人张扬,掀起腥风血雨,一人蛰伏,暗中引蛇出洞,也是另一种脊背相抵。
不过谢衍就算再忙,也会每日都抽身回来陪一陪,与他清谈论道,读书赏花饮酒。哪怕都不说话,在同一间书房中各做各的事情,都别有一番沉静与安宁。
谢衍推开了大门,走进了这临时落脚的宅邸时,他立即发现了不同。
原先直通主屋的路不知何时成为了回廊,整座谢宅好似坐落在烟水薄雾之上,幽曲森冷。竟是一座迷阵。
“没有半点气息,看样子他这里也结束了。”谢衍推算了一下时间,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开这座迷阵,不然他家别崖得和他置气了。他一顿,又倏尔失笑,“把整座宅邸里的鬼修全屠了吗……”
不愧是他徒弟,该动手时就动手,利落,像他。
寻常解阵,对谢衍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殷无极给他出的谜题总是很促狭。八门遁甲样样俱全,要不是谢衍看到了一盏幽绿色属木的灯笼,他就差点按照八门的方式走了。
一路上,谢衍看见红色、青绿色、幽蓝色的纸扎灯笼悬在回廊上,随着风摇曳,五彩斑斓的,煞是好看。
而他心知,那些璀璨迷离的灯光,却是鬼修死后的魂火。代表湮灭的火焰,是虚无而冰冷的美。
越是走近,灯火越多。回廊下传来徐徐的风,阴冷透骨。
谢衍的衣袂飞扬着,背负山海剑,哪怕一身的血气未褪,却也依旧孤寒如雪,儒雅如风。
忽然,他听到了幽幽的琵琶声,和风徐来。
一路上的花灯璀璨,在阵法中心的亭中,身着绯色宫装的大魔抱着琵琶,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琵琶,斜坐在灯火阑珊处,看向这漠漠的冰冷光海。
众里寻他千百度啊。
谢衍唇角微勾,加快了脚步。
殷无极原本的神情是倦怠空洞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连眼睛都是冰冷的。在听到脚步声后,他倏然抬起头来,微光粲然落在他脸上。
那如潮汐漫涌而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渗透进了瞳孔里,蜜一样甜。
“回来啦?”
“嗯。”
“夫君此行顺利吗?”
“如我所料。”
在鬼界,殷无极只要着女装时,总是这样浅笑着唤他夫君,喊不够似的,好像喊一次就少一次。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有什么名分的。唯一的师徒都断了,他这辈子都得活在黑暗里。今日近乎奢侈的相伴,是他偷来的,他得珍惜。
“厉寒天,我杀了。”谢衍坐在他身侧,替他把落下的发拨到耳后,然后用手背摩挲着他白皙的侧脸,今日他没有用妆容掩盖自己男性化的轮廓,强行柔成雌雄莫辨的模样。
不施粉黛,他的容色在灯下似乎更美了。
谢衍看的眼神一深,反复摩挲着他的脸颊,补充了一句,“鬼体四分五裂,魂魄碎成齑粉,死透了。”
谢衍平日不会用这样带着惩戒意味的杀人方法,倘若他要用,便是极怒。
“为了我?”殷无极瞳孔一颤,抱着琵琶,盈盈看向他。“无论是多恶贯满盈的人,您以前从来不屑于虐杀。”
“圣人的确不会。”谢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温酒入喉,一直烧到心底。他支着侧脸,有些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漂亮的小徒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但我不止是圣人,也是男人。”
什么意思?
殷无极回味,心里突地一跳,却是想到了一个平日不敢去想的可能。
虽然是入城后,他们被迫作为夫妻相处,但私底下完全能以师徒相称,只要关上门,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并非夫妻。
为什么殷无极固执地不肯脱下女装,似疯似癫的,偏要贪得那几声明知虚假的夫君,溺在这须臾不醒梦中?
为什么谢衍会因为一些明知虚假的东西愠怒,他明明知道,殷无极的处境一直在他们的设计之中,除非十殿阎罗摒弃前嫌,联手擒他为祭,否则不会遇险,不是吗?
“先生,您的意思是……”殷无极不太敢再唤夫君了。
在他们之间,谢衍永远是最理智的那一个,好似永远不会被打动的仙神。
唯有在榻上,殷无极才能看到他些许其他神情,但大多都是隐忍。他想不到谢衍失控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要引他动情,但又有点怕了。没人知道圣人动情是个什么结果,他怕他的贪婪当真害了他的先生,于是无措地垂着眸,细细地颤。
谢衍给自己倒了三杯酒,才略略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真是奇怪,屠了一整个地狱的恶鬼,他的心湖如一潭死水。回到殷别崖的身边,光是被他这双眸子一瞧,他的心境就动荡起来。
于是圣人无端地恼,“看我做什么?”
殷无极不答,只是轻拨了一下琵琶,宫音替他诉说满心的情。
“你都唤我这么多声夫君了,若是我放任夫人被人觊觎,出言不逊,却是半点愠怒也没有,算什么丈夫。”谢衍道。
殷无极哑在那里,平日什么骚话都敢说的大魔,如今却熄了火,只是怔怔地凝视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绯眸里光芒流转,在光晕下好看极了。
谢衍的衣衫上还带着干涸的血。
但平日好洁的他,似乎在贪恋这幽冥下流转的光华,更流连陪伴在身侧,为他温酒的小弟子。
谢衍似乎又回忆起了早年风流不羁的天问先生,他想起了诸般责任加身之前,他也有与殷别崖山海走马的潇洒;也有想起当年夜深读书时,徒弟在他案头睡着时的天真神态。
可惜可叹啊,无论如何感怀,白驹依旧过隙。他留不住殷别崖的少年时,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目送归鸿。
而他的归处,已不再是微茫山。
谢衍执着酒盏,心想,再等一等吧。
良辰佳节,灯影朦胧,且让他的少年,在他身边多待上一会儿。
子时已到。
幽冥的寒风掠过那些摇曳的纸灯笼,鬼修死亡时的幽火,有些执念不深的,也该就此回到天地轮回了。
只是一阵风吹过,那些幽火被席卷着飞向天际,如同一道光海。
光海之下,一墙之隔的宅邸之外,是热闹的鬼市。唯有谢宅亭中,两人对坐着不语。
谢衍饮酒,殷无极调琵琶,却总是调不好。
谢衍见他不懂却强撑,用弹琴的方法弹琵琶,心中失笑,却也不揭穿,就着他弹的曲子下酒。
见他弹错,谢衍甚至还会伸手拨几下弦,临时教学几下,看着小徒弟认真地点头,看样子是真的在学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