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岁纪(137)
他脱掉外套,从内兜里拿出一部小型终端机,递给洛钦:“这个你拿着,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是接入卫星通讯基站的,不会没有信号。有什么事记得拿这个联系我,我只要没在忙都会接。被发现了也没关系,我去捞你。”
洛钦拿着那长得智能手机的玩意儿研究了一通,顺手开了机。开机音乐居然还是方舟电梯里那烂大街的《回家》,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
手机里的软件不少,但如今也只能打来打个电话了。洛钦翻了几下,在一堆红红绿绿的软件里找到了最近风靡方舟的消消乐,游戏名就叫“方舟”。
他笑了一下,问水荔扬道:“这也是思淼弄的?”
“他最近在研发推广这个游戏,我玩过,很解压。”水荔扬说,“连我们队长都玩上了。”
“思淼是个不错的苗子,好好培养。”
洛钦挪了挪手指,点开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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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水荔扬起床的时候洛钦也跟着醒了,两人一起在浴室洗漱,最后磨蹭了半天才出来。水荔扬靠在门上脸有些红,微微气喘着,往洛钦胸口推了一下:“好了好了,我现在得去开会。”
洛钦抱着人的腰,带着小胡茬的下巴在后颈上蹭了蹭:“好,晚上回来再说。”
水荔扬不得已又去洗了手,这才穿好衣服出门。
洛钦顺手把肩上的毛巾挂回去,余光瞥见了浴室镜子上刚刚水荔扬留下的带着水渍的指印,不知又想起什么,嘴角饶有余味地勾起来。
怎么每回都要咬嘴唇呢,洛钦心想。
下次得想办法让他出点声音。
方舟的会议室在双子大厦A座一楼,那里有一座能容纳几百人的礼堂,当初的方舟协定就是在礼堂中集体签订的,而现在被用来召开内部会议。
而洛钦要去的档案室在B座,两栋楼虽然名为双子,但实际上中间还隔了一座中心花园,最快的路程是从A座的廊桥横穿过去,再坐电梯往下。
洛钦换了身低调的衣服,走出宿舍区。这里的人大多都不太认识他,除了蓝焰的成员之外,几乎都彼此看着脸生。
他刷卡坐电梯到十几层,往廊桥那边走去。路上遇到一些行色匆匆的白大褂,也压根没兴趣抬眼看他,都一副被工作重压的憔悴模样,大概也把他当成了这里的员工。
洛钦觉得自己走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便悄悄加快了脚步,尽量显得自己也很赶时间的样子。
廊桥两旁只有玻璃围栏挡着,上半部分是镂空的,方便俯瞰外面的城市景观。然而能经过这里的人,大多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偶尔还要抱怨两句,诸如高处吹来的风会让文件乱飞、这座廊桥实在是中看不中用云云。
洛钦事先打听过,档案室在B座地下二层,紧挨着几处旧的废弃药品仓库,又潮又湿还没有人看守,一个人悄悄溜进去应该没人会发现。
他坐电梯到了地下,刚出门就感到了一股阴冷,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
第103章 监视者
这里实在太阴森了点儿,虽然亮着灯,却没半点敞亮之感,像是恐怖片里那种废弃的医院。
洛钦顺着入口的指示牌往档案室走去,一路上不停地有冷风从他背后吹来,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破地下室的确漏风。不过洛钦向来胆大,倒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径直往地下室深处去了。
档案室在走廊尽头,门上着锁,旁边有个散发电子红光的刷卡器。洛钦走到门前,将卡片贴上去,紧张地等这玩意儿的反应。
滴的一声,刷卡器上的灯光由红变绿,显示着认证成功的字样。档案室的门响起解锁的提示音,洛钦推开门把手,往里探进头去。
档案室里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洛钦伸手在墙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照明灯的开关按了下去。
头顶的日光灯一排排亮起来,夹杂着镇流器的劈啪声,将整个档案室的全貌照得通明。
数十排档案柜列次排开,洛钦顺着柜子上贴的日期标签一个个找起,随着距离自己出生的年份越近,他心脏就就越怦怦跳,害怕这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更害怕真的会找到一些让他无法接受的东西。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日期所在的档案柜,心中咯噔一下,像一脚踩到了悬空,不上不下。
这一排全都是老式的牛皮纸档案盒,上面的标签都已经泛了黄色。洛钦咽了咽唾沫,开始顺着玻璃柜里搜寻起来。
1993年12月、11月……5月、4月。
洛钦在看到那个月份的瞬间,呼吸停滞了一秒。接着他想起临走前水荔扬对他说过什么,发颤的指尖慢慢稳了下来。
“如果你想好了,就直接去面对,能解决的我们一起解决,不能解决的,我给你兜底。”
洛钦伸手打开了封闭许久的柜门,灰尘呛鼻,他不得不捂住口鼻,用另一只手抽出四月份的档案盒,拍了拍上面的积灰。
档案盒的封面用蓝色墨水写着“远山一九九三第零贰号实验报告汇总”,最下面一行加粗的字体注明“保密级别:机密级”,保管期限是三十年,如今已经过了一半还多。
洛钦就地坐下来,打开了档案盒。里面的文件非常多,几乎要撑爆那脆弱的卡扣,放在最上面那一张是这沓文件的封面——“α型蓝田病毒医疗计划”。
这里的文件年代相当久远,他费了好大劲才捻开那些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纸页,头几十页都是连篇累牍的实验方案设计和介绍,用中英德三种语言文字分别叙述了一遍。中文版本的实验参与名单里大多都是外国人,李牧祁的名字夹杂其中,剩下的中文人名,洛钦也没一个认识的。
他拿出水荔扬给的那部手机,把实验小组名单拍了下来。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项由国外正规实验室主导的医疗实验,提纯太岁中的蓝田病毒,用于研究某些人体免疫缺陷或者恶性肿瘤一类的疾病,并寻求彻底治愈这些绝症的方法。
洛钦粗略地翻过德文版最后一页实验介绍,一份个人档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洛钦面前。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心脏猛然加快了跳动。
然而那上面的照片和名字都陌生得很,是个年幼的小女孩,下面用潦草的中英双语分别写了实验报告结果。报告单有许多页,详细描述了女孩在接受实验前的病症表现和个人状态,以及手术后的不良反应。
洛钦看到最后一行,那里赫然写着实验参与者已死亡的字样。
死了?
洛钦又翻回去看那女孩的年龄,居然只有8岁,术前就已经罹患白血病。整场手术起初是顺利的,但实验后的排异反应在一周之内夺走了女孩的生命,单个实验宣布失败。
后面许多份报告大同小异,全都是这项医疗计划的参与者档案,无一例外是年纪不超过十岁的孩子,身患各类不同的绝症,而且即将进入病危期。
实验似乎在试图借助蓝田病毒挽救这些人的生命,但全都以失败告终,不是术后排异强烈,就是出现生化病变,不得不“人为地”结束生命,最后化为报告单上标注的一句“已死亡”。
洛钦加快速度往后翻去,突然手指停在了一页有些破损的报告单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死死盯在姓名那一栏,写着“洛”。
这一页却和其他的不同,没有贴他的照片,年龄那一栏居然是0。
洛钦深吸一口气,心想最坏不就是自己也参与过这莫名其妙的实验,根本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便继续往下看。
然而当他整个看下来,却逐渐觉得血管里的血液似乎正在慢慢结冰,一种极其冷酷的绝望感从心底滋生出来。
他颤抖着手将实验报告翻到最后一页,终于是强撑着看完了,整个人也陷入了终极的无力感,不知靠着档案柜坐了多久,才渐渐从一片空白的思绪里面缓过神来。
看样子自己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成功了的参与者,没有死,也没有产生变异反应。
但在他的实验报告里,实验开始的节点记录,居然是母体胚胎。
也就是说,他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和这种病毒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