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回小镇开书店(41)
他以为少年只是因为人类常说的长大了,一切情绪内敛,就像爸爸妈妈主持葬礼时那样,学会掩藏伤痛。
众人将死者安置进新家,葬礼宣告结束,悲伤的人群缓缓散去。爸爸妈妈想叫儿子一起走,却发现少年垂眸盯着墓碑,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钉在原地。
无论怎么叫,对方都没有反应。
如果他们是妖,或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此时一定会被吓哭。
央酒看着浓烈的祟气从少年的心口暴发,地狱锁链般缠绕在他的身上,迅速将其吞噬。
绿瞳怔然,里面一直映着的少年突然变成一团黑雾。
为什么呢?
央酒看着坐在床沿的一团黑气,琢磨许久也想不到原因。但作为生机最盛的古木,他是祟气与死亡的克星。
找不到原因没关系,能治就行。
槐树妖飞回本体,过了一会儿再次来到房间,他抬手抵在少年的心口,绿光闪动间,海量的祟气由心脏往掌心里钻。
大约过了一整夜,黑气消失。
央酒抬眸看见重新出现的少年,已然染成墨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开心。
虽然祟气被彻底抽离,但源头依然还在。如果放任不管,不出三天,少年还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一颗搏动的绿色心脏出现在掌心。
这是千年木心,是槐树在不断修行中凝结的心脏。树与人不同,人没了心脏会死,但树只要有根就能活。
甚至一根微小的树枝,带着生机嵌进泥土便能存活。
这心脏对央酒来说并非必要的。
他抬起手,荧绿的光照亮骨节分明的人形手指,缓缓向失去意识的少年心口移动。
触碰,没入,交融。
那蠢蠢欲动的祟气之源平静下来。
太累了。
央酒实在太累了,甚至来不及回去,他力竭地倒在旁边的床铺上,洁白的发丝铺展在苍蓝色床单上。
乌瞳合上前,看见阳光透过窗户照亮少年好看的侧颜,那双琥珀般的眼眸悲伤地睁开。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就连睡着时,央酒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以他木头做的脑子实在想不出来。
当时没有任何想法,水到渠成而已。
他是槐树大妖,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山神,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心脏是他的,不是抢的。
再说少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等人类好了再收回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脏又不会跑掉?
一番思索,槐树妖安心地沉睡下去。等他养好心神再次醒来时,房子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可能少年又去上学了吧。
央酒想着,恢复往常的习惯坐在屋顶看着远方的金水河,对岸的柏油路上一辆又一辆车跑过,都没有熟悉的味道。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一年两年。
央酒又开了好几次花,却无论如何都等不到需要长长见识的人了。对于一颗度过漫长岁月的树妖来讲,多少年都是眨眼间的事情。
无论是在出生的山巅,还是搬到大陆的中东部的圈里,千年都如水一般平静而缓缓。
这一次忽然有些不一样。
坐在屋顶的岁月里,一分一秒都更艰难。他瞭望远方,白发随风飞舞,在这个逐渐破旧的院子里央酒终于意识到时间的力量,也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孤独。
寂寞时时刻刻在侵蚀着妖。
他捏紧空荡荡的左胸口,第一次感到后悔。
人类本性难移,在救下的第二次后人类又跑了,这次还带走了他修炼两千年的心脏。
原来妖失去心脏会这样难受。
早知如此,就让他被祟气吞噬好了,反正是个骗子,死不足惜。
下一次……
下一次一定要把心脏拿回来!
黑色的祟气从空荡荡的胸口冒出,吞噬掉洁白的身影,漫溢至整个破败的宅子。漆黑木门上张贴的白色挽联风吹雨打,只剩下几道嵌进木里白色痕迹。
在第十次开花落叶的时候,一只手推开木门。
扑通——
央酒立刻从屋顶站起来,漆黑的眼眸愤怒地看向大门的方向。陌生又熟悉的人类拖着箱子迈入宅子,四处张望的眼神依然写满了陌生。
那是木门倒塌的声音。
也是槐树心脏跳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QAQ,其实吧还是没写完……
但是这个标题实在没办法再分了,就这样吧。
呜呜呜,是我的问题【鞠躬】【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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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存在
◎这一次绝对不会离开。◎
昏暗的一楼客房上, 床铺上的青年蜷缩着睡去,毫无防备。空荡荡的空间里,一道白影悄然出现。
浓墨般的眼眸毫无情绪地盯着他。
片刻后, 青年心口骤然亮起绿光,骨节分明的指节缓缓靠近。
时隔十年, 他终于要拿回自己的心脏了。
跳动的绿色心脏刚没出胸口一半, 代表祟的浅薄黑雾便从四周蔓延而出,蒸腾着污染这片空间。
牵扯着的心脏的绿色光芒忽然顿住,央酒看着熟悉祟气,眉头紧锁。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好?
这个人类怎么这么惹树烦?
槐树妖气得眼睛冒绿光, 牙磨得咯吱作响,片刻后还是把心脏一巴掌按了回去。
窗外月光明亮, 照亮青年柔白的脸颊,他依然安静熟睡。央酒抱臂站在床头盯着他,实在气不过, 抬手打出一道祟气。
黑雾钻入青年的眉心,埋在枕头里的眉眼缓缓蹙起,细密的汗水缓缓覆盖莹白的额头。
人类深陷不安的噩梦,呼吸逐渐急促。在某个情绪的爆发点, 琥珀色的眼眸骤然睁开。
他猛地坐起身喘息, 眼瞳里空洞地盯着前方的木窗,里面满是气恼与迷茫。
央酒满意地眯起眼睛, 不等他欣赏这惩戒的结果多久, 意外陡生。
书柜后方, 撑着肚子的红花纹蛇肆意在月光下的地板上游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看着它一点一点朝中央靠近, 槐树攥紧双手想,这次自己绝不会出手!
终于人类发现了蛇,相比只会哭的小时候,现在稍稍有些进步。青年瞬间裹住毯子,几乎僵硬,只是爱哭一如既往,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就能积聚出泪水。
黑暗里眼睛里的水光那样明显,几乎下一秒就要顺着睫毛滑落。
像以前那样啪嗒啪嗒往衣料上滴,吵得妖心烦。
一只手出现,绿光乍现。
红蛇被打飞向门外,青年同时昏倒在床铺,来不及憋回去的泪水随着眼睛紧闭,顺着眼角洇湿薄毯。
他身下的床单仍然是苍蓝色。
白色的身影回到常待的屋顶,顶空新月弯弯,一层云雾薄薄地遮挡,浅淡的银光似有若无。
十年以来,无数积聚在心中的孤寂与怨恨,在此刻忽然化作无趣。
央酒仰躺在硌人的碎瓦之上,眨眨黑眸,一丝茫然闪过。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从未映出过自己的身影。无论如何,人类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是吗?
在青年的世界里没有槐树妖。
哭不是因为他,害怕也不是。
甚至连两次被救以后抛弃他逃走这样的事实都不可能存在,全然属于妖的臆想。
心脏只是他送出的。
一厢情愿地。
树只有风来时吹动树叶,才能发出一点声响。深秋时节,枯黄的树叶簌簌下落。
央酒抚摸被祟气充满的左胸口,翻滚的祟气让这里出现酸痛,这感觉还在不断向其他地方蔓延。
好难受啊。
他想,或许该去沉睡。一觉之后多少个春秋变化,周围沧海桑田,心脏说不定又会长出来呢?
应该这样决定。
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在妨碍,槐树这次动作慢吞吞。那个晴朗的下午,央酒眯着眼在屋顶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