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回小镇开书店(146)
不知过了多久。
失去视力后对时间也会缺少概念。
宋疏感觉眼睛被人轻轻碰了下,刚要问,脸颊便被人双手捧住。青年顺着力道昂起脑袋,浓密睫毛随着眨动,将死蝶翅般轻微颤动。
他眼前漆黑一片,看不出妖的神色,只好启唇问:“央酒,怎么了?”
“你别担心他了,关心关心我吧。”妖醋意满满道。
闻言,宋疏的确担心他起来。
毕竟刚刚动静不小,槐树本体专门遮住整片天空,说不定是什么秘法。小说电视剧里,秘法都代价极大的存在。
青年有些气恼:“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会担心啊。”
“……那现在呢?”
“因为我想趁病撒娇。”
撒娇,便是恃宠而骄。央酒觉得现在最有机会,卖卖惨是最好使的!论坛的人类都是如此做的。
宋季什么的滚一边去!
他乌瞳一弯,坐到宋疏身边,脑袋自动靠上人类肩膀。喜悦之情,即刻冲淡了妖眉眼与苍白薄唇间聚积的疲态。
宋疏偏头,伸出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很难受?”
“这里那里好多地方,都难受。”
带着人的手把脸、肩膀、胳膊、胸口都碰了个遍,说完,央酒自下抬眸望去,却见人类的嘴角抿得愈紧,神色更加不好。
他表情皱巴起来。
略一抉择,妖忽然直起身。
感受他的离去,宋疏微怔:“不是要撒娇吗?”
“不撒了。”
央酒张开双臂一揽,将男朋友塞进怀抱:“我觉得还是你适合恃宠而骄,我不小气,让给你。”
宋疏失笑,失去视野的无所适从确实好了很多。他问:“你的这里那里好多地方,都不难受了?”
“魔法,突然有了魔法!”
一只妖,却像个西方巫婆似的神神叨叨。
就这样安静了会儿,宋疏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被按在怀里,觉得有点废腰。他拍拍央酒,示意赶紧换个动作。
妖意犹未尽地松开。
看着宋疏盲着眼左敲敲右捶捶,还忍不住要嫌弃他受伤还这么用力,央酒坐在一旁忽然笑起来。
宋疏抬头,没有焦距的眼睛依然能生动地表达出何为恼羞成怒:“笑什么?说错你了?”
“宋疏。”
“什么?”
“宋疏,还好我是颗老槐树。”
因为太老了,所以即使你突然有一天再也看不见鬼怪,我也有能力让你看见我。此前两千年无聊的修行,突然就有了如此实际明确的意义,不再虚无缥缈。
妖的话宋疏没听懂,下意识向前探头又重复:“什么?”
央酒碰住自己送上门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委屈道:“施了这一次秘法,我十年饭白吃了,你过两天要给我弄桌好的,要硬菜①。”
话音刚落,他又摇头反悔。
“算了算了,咱们钱少留着偷偷用,还是宋季请吧。都是因为他们,另一个死了,就该他请,满汉全席也不为过,让他买可乐、炸鸡、薯条、笨蛋、火锅、方便面、小猪蛋糕……”
说着说着,变成了报菜名。
这妖,大吃货!
宋疏耐心听着他把自己知道的好吃的都点了一遍,最后妖还要挑食一句:“不要花馒头,不好吃。”
“够了?”
“差不多吧,最终解释权归我,以后待补充。”
宋疏轻切了一声。
忽然一阵风穿堂而过,吹起他的头发。青年似有所感,昂头面相阳台的方向:“央酒。”
央酒回头,望见点点粉色光芒自底下向上飞舞。
那是鬼消散时发出光,也是他们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存在感。道士是白色的,蒋司悬是粉色的,每只鬼都有属于自己的颜色,或许颜色里也藏着最珍视的执念。
妖掐指算了一下。
按现在的人类计时,刚刚经过一小时四十八分零七秒,他们连失明两天的选择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央酒:撒娇的男人最好命,人类,别太羡慕!
第106章 如何吃饭
◎人类,总是拥有些不该拥有的技能。◎
“他看起来很年轻, 没什么变化,只比分开前瘦一点……”
“是瘦一点吗?”
宋季陷在躺椅里,忽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三年前太远, 那刚刚呢?
刚刚为什么也忽然模糊起来。
他磨磨后槽牙,想着又骂一句:“混蛋。”
“气大伤身, 悲大也伤身。”
宋疏躺在旁边并排的另一只躺椅里, 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猫背,脸上洒满温热的阳光:“等会儿胖哥回来,让他带你回家?”
宋季忽地扬眉:“不然赖在你这里,好像也不错?”
“你睡哪里?”
“你们俩腾个地方给我不就行了?上次去的那个房间,央酒的吧, 哎呀,都积灰了。”宋季啧啧笑道, “打扫打扫将就住吧,叔公不嫌弃。”
宋疏偏头,捏住发热的耳朵。
“你还是回家去吧。”
“跟小胖人类滚回你的家去。”
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央酒满脸嫌弃地从小楼走出来。
他迈步过去,现在宋季旁边重重冷哼一声,再到旁边调正宋疏的躺椅,弯下腰扶住椅背, 将玻璃杯的吸管放到青年嘴边:“喝水。”
声音又轻又柔, 仿佛在负责照看什么名贵易碎品,与上一句简直两副面孔!
宋季支起身:“你还是个人?!”
央酒嘚瑟:“不是人啊。”
想到刚刚的场面, 金发男人哽住。
中央, 宋疏忍笑抱住水杯:“给他也来一杯吧。估计刚刚已经哭瞎了, 再不补水, 晒晒立马要成人干。”
宋季嗤之以鼻:“我会哭?”
作为现场唯一有视力的人, 央酒毫不留情地揭露:“眼睛肿得睁不开的人类,没资格说话。”
宋季眯着俩小灯泡,悻悻躺回去。
过会儿,他从躺椅里懒懒伸出一只手,勾了勾:“小酒,给叔公来点水。”
央酒眼皮都没抬。
顶空的槐树默默伸出一根枝干,枝叶微晃,院子某片区域下起了局部阵雨。宋季被淋了个透心凉。
听见滴水声,喝水的青年疑惑地昂起脑袋:“嗯?”
央酒摸摸他的脑袋:“没事。”
树枝槐树枝移回原处,金发男人抹了把脸,竟然没说什么,就瞎着一双眼睛躺着。眼睛如何张大,阳光把照得亮晶晶,依然难掩失焦的空洞。
妖难得良心,给他变干。
和煦春风将金发吹散在空中,不安分的两嘬扬在空中。
院落吓人地静默了许久,只有风、虫鸣与喝水声。直到中央的青年干了一大杯水,宋季的嗓音方才清浅响起。
“谢谢。”
“终于好好告了一场别。”
没有不清不楚,乱七八糟的屁事,就是为未来不能再相见相守,正经地、认真地相互道别。
这句话说出来,宋季紧抓着的某口气好像终于散了。
宋疏抿唇,忽然伸手向右探。拍到空气,碰到躺椅俯首,再朝前是衣裳布料,他又抬起手往上找。
实在看不过青年在这盲人摸脑袋,央酒握住他手腕,往前上方一带。
指尖触碰到头发的柔软触感。
宋疏拍拍这颗脑袋,弯眸笑道:“叔公,胡撸胡撸毛儿,吓不着。小小教我的好用吗?”
这种东西,还有自下往上传承的?
感受头顶的重量,宋季好笑。他慢悠悠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还行吧。”
突然,大门处传来一声物品落地声,紧接着胖哥震惊、悲痛、几分愤怒的复杂哀嚎响彻小院。
“小松鼠,季哥,你们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