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无限](63)
他开始理智地正视与他身边的男孩的关系,他想要弄明白那种感觉的由来,他开始思考未来,思考生活,思考幸福。
而没等他想明白——没到春天——纪惊蛰就消失了。
时隔五年,在纪惊蛰凭空消失给他当头一棒的五年后,在一座不属于现世的恐怖图书馆,冷冰冰的地板上,尸臭味和血味和焦糊味环绕之下,这种感觉居然又阴魂不散地卷土重来了,在他的身体里烧起燎原大火。
他感到一阵慌乱,也感到一种不知来由的危险,没话找话:“你这黑斗篷哪里找的?”
“什么黑斗篷,这就是个摩托车塑料罩。”纪惊蛰说,“就我站的那个角落里啊,桌子下面有个小箱子,可能是工作人员私自放在那儿的吧。”
蔚迟把纪惊蛰安排到那里的时候当然把那里方方面面都观察过了,不记得有看到什么小箱子。
纪惊蛰忽然说:“蔚迟,我想亲你。”
蔚迟心跳骤停,寂静一瞬,再释放开来。
那条线可以迈过吗?
也许他应该像平时一样骂纪惊蛰一句神经病,说你正经一点,外面都是尸体哦。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装睡了。
没过多久,他感觉到纪惊蛰低头亲吻了他的发顶。
作者有话要说:
谈下恋爱
第49章 省图书馆10
婚礼很盛大。
很豪华的一间酒店大堂, 一眼望去宾客少说坐了五十桌,谈话声和音乐声喧嚣尘上,他看到坐在最前排的父亲, 老头笑得很开心。
老头年轻的时候在南方闯荡,到他初中才回来。他的童年少有老爹参与,跟这个爹不亲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是没有渴望过别人都有的父爱, 小时候也犯过混,不好好学习、打架抽烟、拉帮结派,其实心里隐秘的有一点点期许:万一他爹听说了他的劣迹, 决定亲自回来管教他呢?到时候好好念两天书, 以他的聪明才智, 追上去不是分分钟的事?
结果是他爹没有因此回来,他的学习也没再追上去。
也许是他爹在外面受够了挫, 回来之后对他也没有什么大要求, 好好活着,别犯事就成。
但他当然知道, 他爹对他还是不满意的, 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大概是愧疚于在他童年的缺席, 注意着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但父子连心, 他当然能察觉到。
他确实不争气, 没怎么让他老爹开心过。
但今天, 他爹很开心,他看得出来。
“现在, 请交换戒指。”
他接受着司仪的指示, 与新娘交换了戒指。
“现在, 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下面几百号人都在起哄, 他瞄了他爹一眼,老头也在起哄。
他便揽住他的新娘——婚纱设计还真是别出心裁,跟古代人盖红盖头一样,这种西式白婚纱居然也把脸挡住了。
就不怕认错人吗?
……天杀的,他好像真不记得自己的新娘是谁了。
在刺目的白光中,他与新娘拥吻,人群的喧闹声简直要把天掀了去。
他满心都是好奇心和探索欲——我到底和谁结婚了?
接下来的环节很繁复,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台下,他爹正在上面致辞:“我蔚仁龙,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离家多年,孤身闯荡,留我妻儿留守在家,幸得妻如玉,将我儿带大,到今天,他走进婚姻的殿堂……”
他听得百无聊赖,心中波澜不惊。
他努力过,错过的亲密却无论如何也捡不回来。他看着父亲已然苍老的侧脸,觉得心中应该会泛起一股酸楚,但更多的麻木,他的童年、最无助、最无畏的童年,与这个男人无关。
他又扫了一眼台下,觉得有些奇怪。
他问旁边的人:“我哥呢?”
旁边的人回答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我哥呢?”
旁边的人又说了句什么,他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就看着那人的嘴在开开合合,心忽然就慌起来,揪住那个人的领子,大声问:“我哥呢?我哥呢?我哥呢?我结婚他居然不来!”
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训斥:“蔚远!你在干什么?”
他回头,看到他爹站在身后,一脸山雨欲来:“就今天,你能不能消停点?”
他还是心慌,又问他爹:“我哥呢?”
老头脸还是黑着,表情困惑:“什么你哥?”
“蔚迟啊!”他慌得出了一身冷汗,“我哥蔚迟呢?他为什么没有来?”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却能看清他们的表情。
他恨不得揪住每一个人问:“我哥呢?”也的确这么做了,没问两个,就被人七手八脚地拉住了,他爹站在中间,铁青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比他爹更惊惶、更沉痛,薄薄一层胸腔就要叫心撞破,几乎要哭起来:“我哥呢?!”
——我哥怎么不见了啊?
下一刻,他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面前是一扇手术室大门。
他忽然回忆起市二院的经历,当时他躲在更衣室的柜子里,听着开门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觉得自己死定了,幸好开门的是他婶婶……
手术室门开了,他婶婶走出来,手上还沾着血,神情很轻快地说:“是个女孩!”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有人搡着他往手术室里进,他被推得有点烦,准备回头去骂人,才发现推他的是他爹妈,听他们嚷嚷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手术室里刚生产完的是他老婆,生下来的是他女儿。
他又被推着往里进,路过他婶婶时他问:“我哥呢?”
他婶婶很困惑:“你什么哥?”
他的心跳又开始快了:“你儿子蔚迟啊!”
她婶婶很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没有结婚呢。”
他心中一沉,被人推进了手术室,他的女儿躺在血泊中沉睡,他看着女儿的脸,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病床上的妻子在跟他说话,他应了两声,回头去看她,她的脸却被他爹的大屁股挡住了。
转眼间,女儿长大了。
他们一家三口在深秋的银杏道上行走,一地都是色泽饱满的明黄色落叶。
女儿走在前面,扎两个小辫,穿着明黄色的小裙子,秋阳照在她身上,很温柔。
他牵着妻子的手往前走,一边跟妻子聊天,一边注意着在前面走着的小豆丁,怕她摔了。
正想着,她就摔了。
他赶快蹲下身去扶她,女儿一回头,脸上三个黑洞。
她哭着说:“爸爸,好疼啊。”
这明明就是雯雯!
他被吓得坐了个屁股墩儿,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在他面前散成一团黑色的粉末随风而逝。
慌乱间,他抬头去看身边的妻子——穿着简约的翠绿衬衣配米色风衣的女人,领口伸出来的头却是面目模糊的一片焦黑。
张婷云。
蔚远一口气直接吸到肚脐以下,猛然惊醒,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旁边伸过一只手来捂住了他的嘴,那手又冷又硬,伴随着一股臭味,他更想吐了。
转脸就看到张成功一张濒临崩溃的脸:“嘘!嘘!外面有声音……”
他把张成功的手拍开,臭着脸起身,摸出手机来看,九点三十七。
早已经过了早上七点了。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连睡两天冷地面而僵硬的肌肉,又看了张成功一眼,开门走出去。
“喂!”张成功在后面想拉他,没拉住,犹豫了一会儿,跟着他走出来了。
白天的图书馆非常正常,窗明几净,人来人往。
蔚远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反射出来的清澈阳光,心头的怨气却像被刺破了一样泄露出来。
——这个荒唐的世界到底要怎么样?
——一切到底是谁主使的?
——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