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仇不报非教主(22)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陆封道“之珩,我看你是被魔头迷了心智了。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了!”
“我想是师伯迷了心智在先吧,师伯难道忘了?若要集结天下武林同道,先需听我手上的令牌号令。”沈之珩冷道“如今我尚是武林盟主,那么你们听的又是谁的调令?说句诛心之话,我又怎么能信你们当真是来清理魔教的,而非也是魔教同谋?”
他的辩驳,冷静至极,乍一听皆是诡辩,但偏偏踩住了痛脚,让陆封都不知如何回答。
陆封长眉一皱,放在身后的手正打算做个手势,让人强攻,忽听得一声笑“说得好!”
那声音脆生生的,宛若两只清脆的碗当中一碰,却也夹带着股让人透不过气的冷意。
话音刚落,只听“咻咻”两声,远处的连珠箭如迅雷乍起,势如闪电,不过须臾已到陆封面门处!
陆封没料想到还有埋伏,一惊之下,仓促之下又想移步,又想急挡接箭,箭虽接住了,手心却已被箭端划破,汩汩流出殷红的鲜血。
众人见此,立刻后退半步,拔剑戒严,青城掌门扬声道“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咯咯娇笑道“是你姑奶奶!”
霍然心中一凛,是霍玥。
她一番动作后,却没现出身形,连声音都是刻意隐藏过的,让人听不出方位。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众人昨日刚与魔教外围人士一场激战,虽说侥幸而赢,但胜在突袭,自己也折损了不少人马,到现今仍没摸清底细,自然是不敢动作,故而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有些打不定主意。
他们正在犹疑,却又有人朗朗而笑了。
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霍然。
他一向冰着张脸,偶尔泛起笑意也是极轻极浅的,而此时却笑得肆意,他面相本身极好,此时这一笑带出了骨子里那点儿邪气,让人想到了有关魔教的种种传言,不禁望而生畏。
“圣女,怎么就耐不住气了?”霍然此时像换了一个人,说话和往日的语气截然不同,说话怎么听都透着点笑意“我这和沈之珩才逗了他们几句,你就要出来搅局了,真没意思。”
“教主,我觉得还是依我说的,把他们都抓起来慢慢玩比较好。”霍玥的声音依旧是娇娇柔柔,还带了点嗔怪“还说我呢,你来的这么早做什么!我可是从昨天一直等到现在,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没想到他们破了正殿就不攻了,在这儿休整了大半夜。真是可怜了我,手下那点儿人白白给他们玩了,我自己等到现在却还没玩个尽兴,你还来和我抢。”
听见霍玥嘟嘟囔囔抱怨,霍然又是一笑。
霍玥不依不饶道“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有什么好玩的?你要是嫌手生,回去我拨几个人给你过过瘾。这儿的人就算了吧,待会把人都打得脑袋胳膊分了家,我那些挑嘴的蛇儿可看不上了。”
只听那喉音,只觉得是个娇俏的姑娘,可偏偏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地上躺着的那么多人,在她眼里只是用来逗乐的草芥!而话语里,更是把在场所有人的结局下了个定论。
对他们来说,寻常打斗自然是经常为之,可要说到魔教来,却是头一回儿。魔教是否真如传言里那样血腥残酷,谁也不敢说个准话。
听到二人至他们于无物,一来一回说得热闹,虽然有心想要驳斥,可是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正是因为未有人说话,已经有胆小的人心里打起鼓来,心想:怪不得只来了个青城掌门,原来也和各派掌门和这魔教魔女对手下人一样,只是拿我们打打头阵的!
陆封既是华山前辈,又算是其中的主事,此刻表态道“妖女!你若真有本事,便叫出你的人上来一战,故弄玄虚有什么了不起的?昨日迎战的人都被我们杀了个干净,你哪还有什么埋兵,怕你只是虚张声势吧。”
又是两声箭响,只是这次的箭不是冲着陆封而来,而是恰好定在他脚前一寸。
陆封的话被噎了回去,脸色铁青。
“我看还是让我做个中间人吧,”沈之珩早就瞧出了里面的门道,向前一步道“师伯,你也对我知根知底,我爹一辈子都在为剿灭魔教出力。而自我任武林盟主以来,更无一日不兢兢业业。在场的各位扪心自问,我沈之珩,之前可有一点对不起我们名门正派的所为?”
刚刚才摆明姿态决裂,可这会儿沈之珩又把话硬生生说了回去。
边上人听不下去了,立马道“你早和魔教勾结了,谈什么兢兢业业?”
沈之珩道“就算我和魔教教主早有结识,但可曾坑害过一人性命?”他更是笑了笑道“这事暂搁不议,现在我只想请问陆师伯,可愿让我做这个中间人?”
“如何?”
“我还是先请圣女出来吧。”沈之珩回头望着远处,轻笑道“圣女,也该让各位见见你的真面目了。”
说话间,山风大作,一人踏风而来。
众人第一次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她生的极美极美,有种蛊惑人心的惊魂动魄之美,让人看了不禁都想在心里叹一声——妖女!
一袭翠绿长裙衬得她冰肌雪骨,分外妖娆,长弓背在身后,又多添了点英气。
只是她裙摆上不知何故,有刺目的一片血迹,所以所有人的眼神不由得都放在她身上,想看她行动探出她是否身负重伤,正在强撑。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各人有各的盘算,只是均未浮在面上。
沈之珩和霍玥交换了个短暂的眼神,霍玥先是有些不服气,但霍然很快地也扫了她一眼,她便有些无奈地摘下了箭桶,一把扔在地上。
“师伯,你也看见了,纵然你们剿灭魔教占了再大的理,”沈之珩把自己随身的佩剑也扔在地上,以示诚意“但魔教人多势众,又胜在熟悉地形,这样僵持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坐下来谈一谈。我和教主也有点私交,他也并非是不通情理的人,他也清楚形势故而没有轻易动手,如果我们谈妥了,可以招安便是最好了。”
招安这话,实在说到了陆封心里。
他算是来魔教这拨人里资格最老的。为什么不远千里巴巴凑这个热闹?就是因为他是少数清楚新朝这事的人,想找准机会立个功,反正他是长辈,出生入死的自然有小辈去做,他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现在机会到了。
若是改朝换代之后,他能把魔教招安了,岂不是大功一件?也别去痴心想什么将军,若能封个几品的官,也算是光宗耀祖,扬眉吐气的一件大事了。
他也算是算计了一辈子,但师兄死了之后,掌门的位子没轮到他,武林盟主更加是没他的份。看着沈之珩春风得意这么多年,他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凭什么这个毛头小子能得众人敬仰,但他陆封一辈子就只得了个“德高望重”的名声?
话说回来,他也心知他万般抵不到师兄当年的威名。论为人处事,论出身,他也不如这个所谓的“毛头小子”。
他才没有蠢到去图谋沈之珩的位置,也绝不会和沈之珩反目,沈之珩如果没倒,代表的就是整个华山的面子,不过沈之珩这墙要是倒了,他也乐得去推上一把。
陆封被说的意动,走了上前,伸手招招沈之珩“之珩,这招安的事你是从哪儿听说的啊?”
沈之珩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朗声道“谢公子早就和我谈过了,还托我带了一物……”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他已走到了众人跟前,只是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让人听不大仔细。
陆封当是自己年岁大了,内力不纯,向前疾步走了半步,想听个清楚。
就在这当口,沈之珩的声音兀然响了“得罪了!”
利刃出鞘,啌然一响,于此同时,寒光逼近,一枚暗器斜飞而至!
躲过那枚暗器对沈之珩来说本是轻而易举,可他为了不分心让陆封逃脱,硬是生生受了那一击。
等众人回过神来,一柄匕首已经抵在了陆封喉口。
沈之珩在笑“麻烦各位让个路,仔细着别让我伤着了师伯。”
陆封万没想到平时做事滴水不露的沈之珩会对自己拔剑相向,不知是气好还是怒好,血抵脑门“你疯了不成?”
霍玥弯腰捡起箭桶,重新装了回去,顺带着把沈之珩的剑也捡来抱在臂里,对霍然努了努嘴“走吧。”
正道最爱拿礼义廉耻做文章,哪怕是知道了他们先前不过是虚晃一枪,在使空城计,哪怕知道了魔教魔头在前,但若是要以死了武林同道去换,那是万万不行的。
功是大功,可一旦有人在背后嚼舌头,那行走江湖的名声便一无所有了,再大的功又有什么用?
江湖险恶,恶就恶在难测的人心。
谁都不敢去冒这个险。
有陆封在前面开路,他们要走变得极其容易。
只是走了不过几步路,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发了话“中了我刚才那只镖的人,决计活不过明晚,沈大盟主还是自求多福吧。”
霍然心里只是一顿,沈之珩便冲他摇了摇头,让他切勿担心。
走出了几里外,沈之珩打晕了陆封,扔到了一边。
霍然微沉着脸,帮着沈之珩拔出了那枚冷镖收进了袖口,草草给他上了些金创药。
几人碍着陆封在场,一直未曾说话,此时霍然终于忍耐不住了“你强出什么头?这下你可就坐实了和魔教私通的事了!”
沈之珩明白霍然在说什么,伸手去拉住他,在他掌心按了一按,似是宽慰“这盟主,这掌门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霍玥顺着他们的手去看,自然把两人的动作看了个正着,可她此时没有丝毫戏谑地念头,而是道“旁的不要多说,跟着我。”
深林里原来有一处密道,直通的并不是魔教,而是一所破庙。
密道幽深弯曲,也不知走了多久,像是总没个尽头。
“旧日里你年岁还小,嚷着要吃八宝糖逃出过魔教几次,我也是派人搜山的时候才发现了此处。此番回来,我也怕有异才没有直去魔教,而是在这儿落了落脚,再去时便撞见了你。”霍玥先前的戒备和骄傲都卸了,眼含疲惫“待会到了,你去见一个人吧。阿然,记住了,”
她的眼睛像月亮一般,放着温柔而坚定的光“犯我魔教者,我会让他们一个个付出代价。我是你的长姐,只要一切有我在,便由我来做。你切不能意气用事,你是魔教之主,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若是你当真不在了,魔教也就散了。”
霍然被沈之珩握着的那只手也紧了一些,也是一样的温暖和坚定。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他怎么想,也没想到霍玥让他去见的人,是阿黄。
是那个时而痴傻,时而清醒的阿黄。
是他小时候肯和他玩闹,又在清醒时教他仵作之事的阿黄。
阿黄还是那个白发疏眉的阿黄,只是他受了很重的剑伤,躺在地上,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霍玥闭了闭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去的晚了,他们都死了。只有阿黄,还拼着一口气,被我们救了回来。只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血的裙摆,还是没把话说下去。
原来那些血,是这么来的。
姜柯见他们来,说“他,醒过来两三回,一直叫着我把这个给霍然。”他郑重其事地把一个纸包给了霍然后就埋头去看阿黄,再不抬头。
那是个油纸包,是个沾了干涸血迹的油纸包。
霍然对它熟悉极了,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必定包着——包着——满满的八宝糖。阿黄因着痴傻,颇有些一根筋,认定了的事怎么也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