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仇不报非教主(17)
唐欢的性子并不好,自离开唐门后又无人约束,成日神出鬼没,经常随手就拿人试毒,逼得当时唐门出了通缉令,悬赏要捉他回去。而贺涟的师父正巧治了唐欢下毒过的病人被她撞见,于是每次贺涟的师父救一个人,唐欢便再毒一个,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贺涟的师父实在不忍再多人折辱,多番劝解,但唐欢反道“你们行医的难道不知神农尝百草?不试毒,你们杏林之人如何治病救人?你该反过来谢谢我才是。”
贺涟的师父虽年少就背了神医的名头,可一心钻研医理,哪说得过唐欢这张巧嘴?他被堵了个正着,反驳不出话,只能一心跟在唐欢的后头为她收拾残局。
几年后唐门得了风声派人抓了唐欢,是一向不沾染是非的贺涟师父拼死相救,才救出了重伤的她。后来在他的悉心照料下,两人日久生情,暗生情愫。
唐欢在病愈后也大改脾性,在药庐里琢磨出了当时无人可解的缚毒。
霍然听得入迷,见贺涟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不由问道“后来又如何了,这缚毒可曾传入他人之手,那唐欢现在何在?”
霍然问句里还藏了一句心底的话,那你师父死了,这唐欢岂不是很伤心?
贺涟平平静静道“她研制出缚毒后,不仅一雪前耻,还和唐门冰释前嫌,同时自然也看不上我师父了,弃了他而去,去做她逍遥自在的唐门二当家去了。”他又说“她自从当上二当家后,又恢复了原先乖张的脾性。我师父唯恐她再害人,花了几年的功夫做出了解缚丸。可是说也奇怪,她入了唐门之后再也没用过缚毒。所以我师父才说教了我兴许反会给我招来祸水,毅然毁了那方子。”
贺涟不喜这个师娘,语气自然也多有不屑。他也以为霍然定是找他清算缚毒一事,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可现在一气说完,心里反而觉得痛快了许多。他受师父多年恩惠,即使以身报答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好怕的。
贺涟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有些畏缩,却清明无比“我师父也说了,如果有一日唐欢再作下孽事,就到了我这个做徒儿的替师娘偿还的时候了。尊驾若是有仇要报,尽管找我就是了。”
霍然听得想叹,他信贺涟所言非虚,可问题又回去了。
以唐欢的做事,必不会遮掩行事,那么当年是谁不惜找了缚毒来毒害蒋柯呢?
只是十来年的疑团,霍然也没想过能一朝破解。
他过了一会儿笑着问“我并不是来找你寻仇的,我只有一事要问你,倾你之力能否彻底解了缚毒?”他听了片刻继续道“要的是一生不再受制于缚毒,可否?”
“这……”贺涟咬牙想了想“无非是剂量的问题,只是我恐怕还要再调试个把月……”
霍然不耐烦听这些长篇大论,很快就又打发了贺涟走。
贺涟走的时候,霍然闻见了他身上传来的气息。
清清浅浅,又层层叠叠的药味。
周边寂静,霍然独自一人躺在玉枕上合上眼,一闻到这气味,一行清亮的泪便毫无预兆地滑了下来。
不是因为贺涟,而是因为那药味让他想到了霍珏。
时至此刻,霍然仍不愿信霍珏是要他的命。
但数日已过,这病的消息霍然早让人有意无意间放了出去。可霍珏明知他病重,却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已以证明他心中确实有鬼。
他很想问问霍珏。
你心里有鬼,可你心中是否有愧?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你们陈奕迅的《于心有愧》,超好听~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霍然一觉醒来,已是夜半时分。
他睁开眼就显些被吓了一跳,只见床前伏着个黑影,而且似乎在此多时了。
霍然差点抬手就给他个手刀,幸好那人也听到细微的动静,迅速醒转了。
那人取出火石点亮了床边的蜡烛,忽然敛袍就跪“教主。”
“大晚上的,你怎么了?”霍然睡眼惺忪地看着规规矩矩跪着的左辰,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这又是来哪出。
该不会又是酒喝多了吧?
想起上次左辰喝醉,悲惨的往事还历历在目,霍然看左辰的目光不由多了些怀疑。
左辰身上一丝酒味都没有,穿得却很奇怪。
他穿了一身短打的夜行衣,头上扎着黑布巾,脖子上还挂着摘下来的黑色面罩……基本就是可以直接出门左转去银号打劫了。
霍然起身,颇惊“不会是……”
左辰点点头,一脸沉重“教主也知道了吗,正是如此。”
“是我们魔教的赌坊被输败了,酒馆经营不善,还是青-楼被人砸了?这些都是寻常事,你处理不来就交给霍玥吧。”霍然一个个猜过去,见左辰一直微微摇着头,到最后面色才倏地沉了下去“你不会吃了什么人命官司吧?你速速说来,我看看能不能尽力保你。”
左辰笑了“不是我的事,我这次来,是想带你走的。”
霍然抬了抬眉毛,自然地露出些疑惑的神色。
“事情紧急,我也来不及解释。一会儿等寅时换戒岗的时候,我们便走。”左辰一气说完,眸中担忧的神色不似作伪。
“霍玥和姜柯仍在华山,他们走吗?”霍然突然淡淡问道。
左辰愣了一下,旋即道“自然也是要走的,魔教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必须得教主你和圣女回去处理不可。”
“可我在中原几月,已经有了别的主意了。”霍然说“你也知道我没那个本事管理偌大的教派,魔教到了我手上也不过日渐式微,还不如随他破败来得好,正道也少了个眼中钉。”他甚至笑了一笑道“生计也不用愁,别的不说,魔教如今的商铺养活你们还是足够的。”
“嗯。”左辰笑了笑“也是,是我多虑了。”他起身上前想为霍然掖被脚,只是手刚触及被子时被转换了方向,直冲霍然面门而去!
不过须臾。
霍然已经先他一步点住了左辰的穴。
这个场景好像已经重演过三次了,每次玩什么偷袭嘛,太没意思了。
霍然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左辰,你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左辰不吭声,眼里都是不甘,看得霍然更气了“蠢钝如猪。你以为我会信凭我三言两语就能让你立即改换心意吗?更何况我说得不是别的,还是解散魔教这样的大事。你如果不是为了蒙混,是断然不会顺着我的意思的。”他啧了一声“你忘了你那点功夫都是霍玥教的了,能盖过我去?”
左辰眼神黯了黯,只说“教主,跟我走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左辰不肯吭声,霍然便又道“时间我多得是,你不肯走,我便在这里陪你耗着。寅时是吧,我便陪你坐到寅时。”
左辰嘴微动“教主,我不会害你,跟我回魔教吧。”
“我自然信你不会害我。”霍然心里清楚得很,越是清楚越是想冷笑“你不会害我,便是知道这儿有人要害我,才急着让我走吧?”
他看着左辰,直接了当地说“你也知道霍珏的事了吧。”
屋子里归于沉默,半天只能听到烛火跳动的声音。
左辰咬紧了牙,好半天后还是说“是,我一直暗中查探战帖之事,慢慢发现了这和爻一卦脱不了关系,再细查之下,竟发现如今的谢不敏,竟然是我们魔教的……”
“嗯,他是我兄长。”霍然有些疲惫地合眼。
“谢不敏一直步步为营,以爻一卦为棋,又用孙思诚一事为由头在江湖上一建名声,现今还参加了武林大会……我,”
左辰顿了又顿,踌躇不决,最后才把所有的话化为了短短几个字“他要害你。”
“那就害吧。”霍然不怒反笑。
左辰白净的脸上滚落了汗珠,满脸急切道“教主,这事真不是玩笑。我彻查了十三封战帖之事,那小门派一直都由金旗主旗下,出了沈之珩之事后便隐匿了,而现在事败,金旗主立刻畏罪叛逃,足以说明挑拨正道和魔教之事和他逃不了干系。而且,谢不敏横空出世似乎算准了结点,恰恰解沈之珩于危难之中,博得交口赞誉。”
左辰缓声道“我早就犯疑,暗里是谁的手在把魔教往悬崖上推。这些日子,我下去盘账的时候派出耳目查探了一番,在赌场上,有人在刻意拿谢不敏做文章。”
江湖和民间是两方天地。
普通百姓有自己柴米油盐的日子,他们无心去管朝堂和江湖天翻地覆,他们普遍觉得甭管谁当了上头的那个,跟他们半文钱关系都没有。那如今赌场火热关于的武林大会的押注,便大有可疑。
知道谢不敏和孙思诚一事的人不在少数,但都是五大派的弟子,这些人一向自矜自持,是断然不会踏入赌场半步的。再加之五大派派风严谨,真有管不住自己腿要往赌场里迈的,也必定会管紧了自己的嘴,怕引火上身。
可谢不敏的名声偏偏如添了翅膀一般,早已飞过了整个渭南,扎根于市井中。
左辰见霍然不言不语,忙又道“探子查出谢不敏的身份后,我潜去他后院一次,刚好凑了个巧,听见他在和心腹密谈。说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取教主你性命。”
他字字如惊雷,脸上露出的神色也几乎是祈求了“教主走吧,回魔教去吧。这儿有我在,有圣女在,我绝不会让魔教翻了天。”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明天修文(字数会增)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烛光微弱,一闪一闪。
那点儿残弱的烛光似乎也跳动在左辰眼里,映出了他满脸的坚定和彷徨。
坚定是真的,彷徨也是真的。
霍然也终于说话了“左辰,这话我之前听沈之珩和人说过,现在这话我也送给你。你一向行事妥帖,细致敏察,只是你太信你自己了。你就这么信——你推断的必定无错?”
左辰坚定道“不会有错。”
“如霍珏真像你所说,心机深厚,早就开始铺垫今日局面,甚至利用赌-场CAO纵民意,抬高自己的身价,”霍然道“那他和心腹密谈又怎么会轻易被你就听到?”
左辰突然被这么简单的话问住,左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霍然笑了笑,像是安抚“你查的也不是无用,至少有一点我之前怎么也想不通,现在我终于确定了。”他解开了左辰的穴位,缓声道“霍珏这是想让我走。”
霍然不信鬼神,更不信青鱼石是因为改-命才让他一病不起的,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苏钺是霍珏的人,听了他的话编出了种种因由,就是为了让他回魔教。
先开始霍珏用的是劝,后来是青鱼石的吓,全部无果后现在又要用骗的了。
而他的左护法傻乎乎地就真的跟着霍珏设下的路一步一步走,差点儿就真的要拉着他,并排钻进他设好的圈子里了。
只是回魔教对霍珏有什么好处?他又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左辰被霍然一话点醒,满头是汗,无奈叹道“我竟……我竟然连这都没有想到。”
如果说心上人是治人的良药,那么看见心上人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便是无解的剧毒了。
霍然也有点能体会到左辰的心情,他近日思虑过度,行事也未免想不周全。
“好了,别想这么多,你最近奔波也累了。”霍然朝他挥了挥手,就要送客“早点回去睡觉吧。”
“不对!”左辰叫了一声,忽然围着霍然转圈,一副沉思的模样“教主,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