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皇(267)
入洞房后的流程也繁琐至极,他草草看过一眼,根本没打算记牢。反正他既是新郎又是皇帝,他都不介意,没人敢多说个不字。
段星执不甚在意瞥了眼床两侧立着的重工彩烛,正欲点燃,冷不丁被一条红绸自后方套住。
顾寒楼偏开头,一手揽在腰间一手覆在人手背低声道:“我们一起点。”
昏黄烛光迅速晕开,直到数根礼烛尽燃。身后心跳声仍是鼓噪至极,纵然他想忽视都难以做到。
忍不住回头笑着逗了逗:“还在紧张?要不我去外边呆会儿让你缓缓?”
“嗯。”?真应啊。
他今日若当真走出这道门,新后失宠的流言蜚语恐怕再难止息。纵然是他有心平舆论,大抵也压不住。
不过兴许只是不大懂在宫中生存之道。
“那你要想好了...”
“蜡烛点完了,现在能亲你了吗?”
“啊?”
这是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愣怔的片刻功夫被当做默许,顾寒楼微微俯首,一如心底设想过千百遍的动作,一手揽腰一手压在人颈后。
段星执总算反应过来,配合着回吻,好不容易才找出点喘息间隙,轻轻推了推身前的男人:“酒还未喝。”
那根长长的红绸不知何时缠绕在他身上,限制重重,手几乎只能抬起寸许。他低下头正想将这不大舒服的束缚解开,冷不丁被人重重摁进床榻。
“礼官事先交代过,有些礼节...我无需遵照。”?
应当指的是直接跳过了早生贵子一类的民俗祝祷,但没说合卺酒这一流程也弃之不用。
只是顾寒楼显然不打算再听他说话,借着那些红绸的便利,轻而易举将人锁在塌间。
“合卺酒之仪,呆会再补也一样...”
段星执不解抬眸,刚试图动动被束缚得更紧的手腕,再次被人掐着腰亲了上来。
不过他很快便明了这话背后深意。
莹白的肤色被烛光渡上一层暖调的柔光,不自觉模糊了腰臂间数不清的过深痕迹。
顾寒楼低眸一眨不眨盯着面对坐在他怀中的人,指腹一次次缓慢摩挲着腰后白腻触感,顺心而为将人压进得更深。
那双因困倦而微微眯起的黑眸水光潋滟,眼角说不清是不慎沾染的酒还是泪,莹然剔透,端得是一派春色无边。
冰凉的玉杯再次绕过臂弯,轻轻抵在人唇边。
段星执神智早不复平日清醒,但嗅到那熟悉的酒香,仍是下意识偏开头表示抗拒。
“你到底...还有多少酒...?”
一杯一次,在某些方面,他头一回愿甘拜下风。
“只剩小半壶了。”
溢于言表的可惜意味让他忍不住咬牙:“还有半壶?”
“星执...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他闭了闭眼:“...不是...”
看得出来顾寒楼事先做足了功课,他没觉得半点不适,但架不住精力实在比不过今夜亢奋过度的人。
“但明日还需上朝...让我睡会儿。”
“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顾寒楼微不可察勾了勾唇角弧度,凑近人耳边哑声道:“礼官交代过,帝王大婚,休朝三日。”......
“总之,不喝。”
段星执闭上眼,自暴自弃般以头砸向人肩颈。
顾寒楼微弯着眉,认真看着怀中素来矜贵自持的青年难得的闹脾气姿态。
是唯有他在这种情境下才看得到的一面...直到对方似乎终于有些懈累,才一饮而尽杯中酒,轻抚着脸颊迫使人抬起头来以唇渡喂。
良夜难待,他分外惜之。-
沉沦的意识逐渐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仍是不见天日的黯淡无光。四肢百骸如灌铅般沉重,指尖冰冷刺骨。
耳边只有安静的水滴声偶尔传来,那些热闹纷繁的盛大乐声恍如隔世。
顾寒楼怔怔出神,良久,颓然跪倒在地,轻轻闭上眼。
念不知何起,如水上泡影,一触既消。
夜空无星无月,长夜漫漫无边,洞外只余凛冽寒风呼啸而过。
他小心翼翼自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拇指大小的珍珠因被贴身妥善存放而染上了一丝温度,被紧紧攥在掌心。
衣衫浸染寒露,他像是察觉不到冷,双目无神望着眼前湿漉漉的石板。
不归人入梦,到底是悲是喜。——完——
【作者有话说】
单纯想写大婚梗,顺便应一下新年将至的欢乐氛围。
至于为啥是小顾,因为他刚好被抽签选中了,没别的原因,非常不建议根据番外推测正攻。
第221章 越翎章:万家灯火
潇湘水寺,长千塔。
站在高耸入云的塔顶,整个浦阳城一览无余。正值除夕,临近半夜,夜空烟火仍盛。
已记不清是第几年上到这儿过年,越翎章斜倚着轮椅,以手托腮垂眸面无表情看着城中彩灯绚烂歌舞不休。
火光熠熠,映照进毫无波澜的眼底。
他离得实在太远,除却噼里啪啦的烟火爆竹声,听不清更多的热闹。
今日不同往昔,如今的长千塔早撤下了重重守卫。除却塔顶孤零零的轮椅,便只有塔底一名负责看门的无亲无故聋哑老妪。
不过就算还同当年一般,也没几个人敢上来同他搭话。
自从侯府那场大火过后,逢年过节,他早已习惯了这般清净。-
天幕上的五彩斑斓短暂停滞了一会儿,随之而来的是遮天蔽月的荧蓝焰火。
如今无论官府还是民间,所制的烟火色泽璀璨各异,唯有荧蓝色所需的材料最难存留,是以向来稀缺。
今日连绵不断地在天际绽开,这殊异奇景惹得街巷家宅欢庆节日的众人纷纷驻足抬头观赏。
塔顶姿态仿佛凝固一般的青年也终于有了点动作,抬眸看向天际,轻声喃喃:“蓝色的烟花,你最喜欢了。”
他特意命人搜寻攒集了整整三年,才得以积够如今绵延不绝放上整晚的蓝色烟花。
可惜临时失约的人看不见这场盛大的烟花景,无非是他心存侥幸。
“...或许只是耽搁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自言自语说罢,他又忍不住自嘲般笑了声。
但怎么可能...他从来不奢望在人心中占据太多的位置,也占据不了。
更不指望一心顾念天下的人会为他弃北蛮那块的动乱而不顾,赶回来只为赴一场本就不确定的约。
今年看不到,他便再攒够下一次的。时日漫长,总该有不失约的那一天吧。
他一向等得起。
烟花冰蓝色的火尾自头顶坠下在眼前放大,仿佛将他整个笼在正中心。越翎章下意识坐起身伸出手,想碰碰那绚烂光影。
可天际的流光近在咫尺不过错觉,实际离得极远,早在伸手的瞬间便消泯在夜空中。
像极了某个离开浦阳城已久的人。
越翎章低眸轻轻笑了笑,重新懒洋洋靠回轮椅上,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幼稚了。
冬夜寒意入骨,空气中浓郁的硝石气息很快被风吹散。
轮椅上的人再次恢复成了一动不动托腮发呆的姿态,这回视线始终停留在天边。
城中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爆竹烟火鼓乐笙歌此起彼伏。按照以往经验,欢欣热闹的氛围持续到黎明才将歇。
毕竟一年到头,难得举城同庆这么一回。
夜风吹得人有些冷,越翎章缓缓将手缩进袖子里,忍不住再次偏头望了眼空无一人的四周。
年年岁岁皆是如此,早已适应得不能再适应。今年依旧孑然一身,他也没什么不习惯,更谈不上多余的难过情绪。
只是时不时想起往年中相伴的某些时日,乍然撞上此情此景,还是难以自控的有些怀念。
甚至由于曾脱离过孤寂一刻,他每每独处时,那些怅然情绪便如附骨之蛆缠绕了上来。总不经意生出,如烟般缥缈无形又绵延不息。
但他爱的人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做,任性的挽留于人而言既是无用亦是累赘,也早不是他会做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