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师爷(84)
小捕快被踹得身子一歪栽倒在地,却半句不敢多说,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单膝跪好拱手道:“回禀大人,小的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寇落苼面无表情,微微地挑起一边眉毛。傅云书则面色陡变,踏前一步,问:“你说什么?一个人影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小捕快畏惧关彻,对着来历不明的傅云书可没什么尊敬,不耐烦地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破庙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意思!”
“不可能!”傅云书道:“方才是我们亲眼所见!”
“诶,这位小兄弟莫急,咱们一起过去看看,结果自然分晓。”关彻故作淡定地摆摆手,领着人往那破庙走去。傅云书冲在最前头,一脚将悬在框上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踹开,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原本被栓在树下的孩子们,躺在屋檐下睡觉的拍花子们,还有杨叶,统统都不见了。
傅云书惊慌失措地大喊:“杨叶!”
然而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树叶惹来的簌簌声响。
捕头适时凑到关彻身边道:“会不会是拍花子听见了我们过来的动静,慌忙逃窜了?”
关彻颔首道:“说的也有道理。”
“小的先前就已在附近搜过了,大人,并无可疑人等。”小捕快道:“城南本就人烟稀少,若突然出现数个身有残疾的小孩子,不可能不引人注目。除非……”他斜着眼睛瞟向傅云书和寇落苼。
关彻明知故问,“除非什么?”
“除非是有人报假案,故意戏弄于大人!”小捕快道。
关彻阴测测的目光就向二人扫来。
傅云书喝道:“先前此间种种,都是我与他二人亲眼所见,绝无弄虚作假!”
关彻忽然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傅云书一愣,“不……不是……”
关彻冷笑,“既非本地人,为何无缘无故至此?还偏偏看见了拍花子,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
“你……”傅云书气急,一时语塞,拽了拽寇落苼的衣袖,小声道:“寇兄,你说句话啊。”
“看来关大人已是心中有数?”寇落苼忽然冷冷地道。
关彻冷笑一声,“两个刁民,胁迫朝廷命官,藐视朝廷,本官心中自然有数。来人呐,把这两人拿下!”
看着团团围过来的捕快衙役们,傅云书恍然大悟,冷笑着道:“原来关大人带这么多人手,为的不是抓拍花子,为的只是逮捕我们两个?”
关彻道:“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自己编的假话呢?这里哪儿来的拍花子?唯二两个罪犯,不正在本官面前么?”
寇落苼道:“浥尘,不必多言,真相究竟如何,想必关大人比你我还要清楚。”目光流转,将围着自己的二十来个捕快一一扫过,忽然一笑,道:“大人是想凭这几个人,就把我们拿下?”
关彻得意地一昂头,“这几个人都是我县精英,一个两个兴许敌你不过,如今全数出动,抓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寇落苼道:“那么大人便来试试。”
闻言,傅云书立即松开了揪着寇落苼衣袖的手,适时退到一旁,看着寇落苼连刀也未曾出鞘,身如惊鸿掠影一般,电光火石间就轻松将一干人等全数击倒在地,忍不住出声提醒,“寇兄,下手小心,别弄出人命。”
寇落苼拎起最后一个人的衣襟,丢到关彻面前,然后掸了掸手,道:“放心,死不了。”
关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躺在地上抱头哭喊的手下们,再看看不远处抱着胳膊倚着树,一脸轻松写意的寇落苼,立时冷汗涔涔,连连后退数步,指着他色厉内荏地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寇落苼轻轻地笑,一字一顿地道:“关彻,咱们山水有相逢。”说罢,也不顾傅云书的挣扎,拉着他就走。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县令还试图挣开寇落苼的手,“寇兄,我们怎么能走?杨叶……刚才分明差点就找到杨叶了!”
茗县一干捕快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只关彻一人断然不敢追上来,寇落苼来到方才他们栓马的地方,大喇喇地解了关彻那匹马的缰绳,不容反抗地将傅云书抱了上去,自己也上了另一匹马,一拍马屁股,两人便朝九合县的方向奔去。寇落苼淡淡地道:“杨叶只是一个饵,没有哪条鱼,能真正把饵吃进肚子里的。”
虽然心有预感,但听寇落苼这么说,傅云书还是不由得一怔,“……你的意思是……”
“采生门的势力远比你我想的要强大,甚至可能关彻也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已经不再称呼那帮人为“拍花子”了,寇落苼眼底不见丝毫波澜,语气一如目光深幽,“自你我来到茗县后,就走入他们的局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把亲戚都走完了,恢复码字~新的一年,也请继续爱我。
第96章 采生门(十九)
寇落苼道:“只要关彻以藐视朝廷之类的罪名将你我捉拿入狱, 即便你拿出自己是九合县令的信物, 他也可以说是我们伪造的,到时身在牢狱,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能任人宰割。幸好, 这茗县的‘精英’没什么用,否则, 今日可就难以收场了。”
“你是说, 从我们在破庙中见到杨叶,再去茗县县衙搬救兵, 都……都是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傅云书喃喃地道:“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势单力薄?万一我其实带了很多人手出来, 他们的计划岂不是立即便要落空?”
寇落苼道:“我们若是有多的人手, 便不必求助于茗县,见到杨叶之后,立即就可动手救人。他们既然敢放心大胆地把饵抛出来,便说明他们对我们的情况一清二楚。”
傅云书缓缓闭上眼睛, 沉痛地道:“我县衙中, 出了奸细。”寇落苼见他神色郁郁,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傅云书睁开眼睛, 侧头冲他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的, 寇兄, 虽然心有悲戚,但九合县毕竟不是铁桶一只, 有此局面我早该想到。那个人晓得你身手厉害,但应该没想到有这么厉害,这一次,幸好有你了。”
寇落苼唇角微翘,道:“就只是嘴上说说感谢?”
傅云书脸红红地转过头,“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寇落苼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怎么样都得亲一口吧。”他知道小县令脸皮薄,说这话原只不过是玩笑,但没想到傅云书在那头鼓着腮帮子纠结许久,忽然扑了过来,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在自己嘴角恶狠狠地啄了一口,随即又“嗖”地逃了回去,缩成一团。寇落苼笑着摸了摸刚才被亲的部位,说:“你这一口咬的,我还当你要吃了我。”
傅云书哼哼两声,“你皮糙肉厚的,才不吃。”
“是,我不好吃,”寇落苼附在他耳边哑声道:“你最好吃。”
傅云书又羞又气,一张小白脸涨得面红耳赤,真扑上去在寇落苼脖子上咬了一口。寇落苼不以为意,亮出脖子任由他咬,末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背,道:“不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大不了等我抓出那奸细的时候,把他吊起来打!”傅云书咬牙切齿地做挥鞭子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失魂落魄地垂下脑袋,“我只是很担心杨叶。”
寇落苼道:“杨叶既然还活着,想必对他们来说还有用处,再撑个一时半会应当不成问题。”
傅云书长叹一声,“前有群鹰寨令我束手无策,后又来了个采生门扰人心神,这小小九合县,水怎么就这么深?”
“放心,”寇落苼抬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有我在,淹不死。”
不知是关彻被吓破了胆还是寇落苼出手太重把人打断了腿,总之后头再没有人追来,两人一路骑马顺顺利利地回了九合县,刚进县城门,哗啦啦过来一群人把两人给团团围住了。傅云书定睛一看,县衙里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个个神情激动,心中一动,问:“怎么了?”
许孟道:“大人,有两个消息。”
寇落苼调笑着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问问大人想先听哪一个?”
“非也,”许孟一张僵硬的死人脸难得地浮出几分笑意,“两个都是好消息。”
“哦?”傅云书一下子来了兴趣,眼珠子一转,问:“可是那个老叫花子抓着了?”
“这只是其一,大人,还有另一桩大事,”许孟隐隐显出几分激动,“朝廷派的钦差大臣,今日大驾光临我九合了!”
“钦差大臣?”之前江北府出了这样的大案,朝廷派人过来监督彻查倒也正常,自己又是亲身经历者,过来询问一番也无可厚非。傅云书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迎上来的衙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问:“是朝中哪位大人?”
许孟道:“是晋阳侯,陆添。”
寇落苼的嘴角嘲讽地一勾,傅云书则兴奋地道:“是陆侯爷?他现在何处?”
许孟道:“我县无驿馆,已将晋阳侯迎至县衙好生安顿。”
傅云书道:“我这就去见他!”
“县主,”寇落苼忽然道:“我忽感不适,想稍事休息,便不去参见晋阳侯了。”
“你怎么了?”傅云书连忙掰过他的肩膀,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若非碍于众多手下在场,只怕还要上手检查,他担忧地问:“是不是刚才在茗县的时候伤到哪里了?”
“没有。”寇落苼微笑着摇摇头,轻轻地拍了拍傅云书的手,“你去见晋阳侯吧,让这样的大人物等久了可不好。”
“你……”傅云书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一个可能,凑到寇落苼耳边低低地说:“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寇落苼淡淡地笑了笑,故意板起脸,道:“你从未如此急切地去见某个人,那个晋阳侯又是那样一个身份尊贵、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人,难道我不该吃醋?”
傅云书反问:“你怎么知道晋阳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寇落苼道:“我猜的,难道不是么?”
傅云书笑道:“晋阳侯家与我家乃是世交,我同他也是自幼相识,不过后来出了点事,已有数年未曾相见,骤然听闻他到来的消息,不免有些开心。”
寇落苼道:“你这是在跟我解释?”
“嗯。”傅云书笑道:“还吃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