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挑拨
林源勒令林津静养,不许他插手军中事务,虽然是为了不让他与岑季白过多接触,但这“静养”的理由,实在堂皇得让人无言以对。
事实上,三人彼此心知,林源不希望林津与岑季白在诸将面前露出端倪来。他们都还不知道如何告知林家二老,不知道二老会作何反应,而林津正值用药,处处小心谨慎,再经不得一点变故,一丝意外了。
这次上官腾叛乱,幸而他与岑季白阴差阳错上了摩岩山。否则,若林津果然断了方药,他与岑季白之间,实在是难测。
林津向来有些小心眼子,若非晓得岑季白的打算,当他知道这些上官氏的族人押到军中来,该是不留活口的。却没想到,上官诗诗竟然主动撞到了刀口上来。
“她请本侯过营一叙?”林津剥着枇杷果,于百无聊赖中问了一句。
“是,公子……我去回绝了吧?” 小刀是与林浔一道返回陵阳的,若非是他及时回还,岑季白非要将阿银拨给林津,林源拦都拦不住。
林津实在是闲极,擦了擦手,起身道:“看她作个什么妖。”
上官诗诗既是被看押着,自然不能随意在军中走动,她那帐中还有几个亲族,为了方便叙话,便请小刀带那几人出营。
如此,营帐中便只留下林津与上官诗诗两人独处了。小刀不情愿,林津却示意他出去。林津再是静养,对付一个上官诗诗还不成问题。
“听说侯爷病了?”上官诗诗已经整理过仪容,此时盈盈一拜,姿态美好。待帐中只余下她与林津时,便道:“侯爷病中却留守王宫,想是陛下看重,不舍侯爷了。”
林津挑了挑眉,总觉得上官诗诗语气神色,仿佛若有深意。
“陛下对侯爷倒是情深一片,”上官诗诗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虚耗,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人进来打断了她,因此不等林津回复,自行说了下去。“便是与诗诗在一处,也常是说及侯爷,说是可惜侯爷这张脸……”
林津知道上官诗诗不安好心,但他与岑季白的事情,不过是前两日才说开,外人又如何得知?听上官诗诗言谈,仿佛她一度与岑季白多么亲密似的。
“本侯与陛下幼年相识,生死与共,自然有些交情。”林津就不信了,岑季白难道会告诉上官诗诗他喜欢自己?
“呵……”上官诗诗略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怕不止是交情……侯爷,我与周丹之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了。”
看林津不甚在意的模样,上官诗诗又道:“他那时常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的,一辈子离不得我了……床第之间,这些鬼话果然不可信。”
林津维持着淡然模样,心里却极不平静了。来不及多想许多,又听上官诗诗道:“侯爷以为,若非陛下允可,我能有几个胆子,往东宫书房里……只是那一日,恰好是逢上了侯爷与陛下一同入殿罢了。”
“与本侯何干?”林津故作不解。
“看来陛下还未告知侯爷……陛下要寻一个良机罢?我同陛下写下多少绵长情话,就等着有一日将这些书信拿出来,作出个情深模样,哄得侯爷动了真心,嫁与陛下,教林家为他卖命……”
“什么书信?我怎么没瞧见?”林津真是不晓得书信这回事,若说是从前他在射声部中,书信是有的,但算不得情话。若说是他去了北境之后,他倒是常往宫里递信,可岑季白是不回的。偶有一信,也只三言两语,嘱他万事小心。
“……侯爷大可往陛下寝殿中看看,东宫也罢,而今明华殿也罢,几处小寝也罢,总归是哪一只箱子里,能寻出些陛下龌龊心思。”上官诗诗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讽意,“陛下曾与我玩笑,若有一日与侯爷成亲,洞房之夜,他总是得想着我,才能与侯爷全了周公之礼……”
林津抬脚踹翻了一张小几,壶中茶水泼了一地。
但他仍是勉强平息火气,不肯让面前的疯女人得意,平淡道:“若果真如此,小初岂能让你活到现在……你这般羞辱于本侯,哼……”
上官诗诗神色一滞,转瞬间又是不屑模样了,语气悠悠道:“我能活到现在,自然是他爱我这好相貌,好身子了……”
“是这样?”林津凉凉地扫了她一眼,连语气也是冰凉,“你这话,倒可找人验验,军中男子最是不缺,不如,你去外头挑一个?”
上官诗诗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惶恐地看着他,不再言语了。
“罢了,”林津冷笑一声,不屑道:“你不配。”便转身向外走去。
这么多年,岑季白是个怎样的人,做得出怎样的事情,林津是清楚的,能将北狄人耍得团团转,林津其实很是精明。他知道岑季白足够隐忍,足够狠毒,甚至是,足够无情,岑季白精于算计。正因为此,能够用几句话哄得上官家、周家信任他,他就不会再做多余的事,冒多余的风险。岑季白即便是好色,也不会选在夏王重病的时候与未过门的世族小姐厮混,不会将他要算计林家的心思说与不值得信任之人,更不会让这人活着见到林津。
岑季白是这样的人,却在面对林津时付出种种常人难及的情意,这份情意便更是让林津心动。
若只是凭着幼时一段相救之恩,凭着一点喜欢的心思,此刻的林津,就算要谋算,也是算计着逼迫岑季白为他服药,而不是相反的事情。但岑季白不只是救他,岑季白是捧了一颗滚烫的真心给他,还傻乎乎地藏起来,不想让他知道。
在林津面前,岑季白就是一个小傻子。唉,这傻子,写给他的书信,怎么他还没见着呢,竟叫一个疯女人看了去?
林津这样想着,倒有些气愤起来,一不留神,脚尖咯在一块石子上,让他不由得往前倾了倾,便送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三哥,”岑季白将他揽在怀中,有些无奈道,“小心些。”要是真的摔到了,可怎么好。
林津双手环在他腰间,语声愤懑,道:“你是急着来看我呢,还是来看……”眼睛瞟了瞟不远处上官诗诗那座营帐。
“自然是来看你了。”岑季白看看四下无人注意他们,便在林津脸上亲了一口。
虽然明了彼此心意,其实从前一些误会并不曾解开。岑季白有些担心,若是上官诗诗真的说了什么,惹得林津猜忌,他都不知要怎么洗清。何况,他家三哥无事也要喝几斤干醋,上官诗诗再刻意挑拨,只怕三哥心里酸得就跟一树青橘子了。
因此,得知林津被上官诗诗请去叙话,他好容易摆脱众将,便急着寻回林津。
“三哥,小初喜欢你呢,”岑季白在林津背上轻抚,耳语道:“真的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
“巧言令色……”林津面上有些发热,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提了声气,道:“小初,不要你背我!”
岑季白莫明其妙,他既没说要背人,也没耳背,林津大声说这个干什么?
“说了不要你背,我没事,又没真是摔着……”林津仍是高声。
四周巡视的将士,被这声音吸引得看了过来。岑季白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弯了腰,将林津托在背上,背了他回营帐去了。
将林津搁到床上,岑季白侧坐在床缘上,这才刚坐稳,林津双手攀住他肩膀,板着脸问他:“你喜欢我吗?”
“喜欢。”岑季白还是一头雾水,林津今天是怎么了?上官诗诗到底说了些什么?
林津挑了挑眉,道:“喜欢我什么?”
那可就多了,数也数不清楚,“就是喜欢。”
林津心里甜蜜蜜的,却仍是板着脸,道:“你说喜欢我,都不给我写信……我喜欢你,给你捎了多少话?可你呢,你是只晓得军功的,你就只晓得给我封侯。”
这是要算账吗?岑季白有些僵住,他岂止是喜欢,是喜欢到骨子里了。可许多事情,他并不愿意回想。良久,他道:“被我喜欢,大约不是什么好事,你做将军……本是好的。”
“我不要做什么将军,我要看信!”林津不想要岑季白这般苦闷,便不再逗他,说出了真实意图。“你自己的东西不晓得好好收起来,那是随便给人瞧的吗?我还没瞧着呢……”
“……什么信?”岑季白有些怔住。
“就是……”林津不想提上官诗诗的名字,便道:“是年前在东宫那一日,把那疯女人气得发昏的那些,我要看!”
上官诗诗能入得岑季白寝殿,应该只有那一次。东宫书房后一间小寝,甚至就在书房长案上,一封尚未完成的,或是未曾收好的,写给林津的,未曾寄出的书信,里头藏了很多情话。一定是很多很多情话,让上官诗诗嫉妒得发疯。
“我要看!”林津再强调了一次。
“……烧了。”岑季白不敢看林津。
“你烧它做什么?”林津差些被这话气死,好多好多的情话,他还没有看到呢!
“我……”岑季白有口难辨。
既然重生回来,前世便如梦幻虚影,他的王后是虚影,孩子亦是虚影,他的感情无法诉之于现世的林津,便只能寄往轮回虚妄中。有时候,他忍不住去想,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前世的林津能够知道他做的这一切,能够接受他的感情,能够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
他知道世上只有一个林津,也知道林津应该有更好的将来……这份感情无着无落,一度颇为苦痛。
林津并不知道他这些心事,只是看着他难受模样,也隐约猜出些。岑季白是因为太喜欢他,所以才不肯告诉他,所以,才烧了吧?
“傻子……”林津捏了捏他的脸,笑着宽慰他,“以后,我都陪着你了。”
“嗯,”岑季白点了点头,灵光忽现,“以后,我每天说给你听。”
林津有些不好意思,每天都能听到情话什么的,真是太羞太羞了………
“说吧。”林津面上红红,还“以后”什么,现在说不就挺好?
但听他这样直白地讨要情话,岑季白忽然就词穷了。
“说呀……唔……”林津正要催促岑季白快说,他要听情话,那微微张开的薄唇,便教岑季白噙住了品尝起来。
柔软,温热,甘甜,还有些麻麻的,痒痒的。岑季白卷住林津舌尖,逗弄着牵引着,一退一进,往来厮磨……
两人好好亲热了一回,岑季白将他拥住了,轻揉着林津腹部。一边道:“待此事了结,将那‘疯女人’‘骷髅鬼’交给你?”。
一个将死之人,林津倒懒得与她计较了。遂摇摇头,道:“不必,她算个什么东西。”厌恶地皱了皱眉,又道:“她还不如阿银呢。”
怎么又扯到阿银……岑季白头大。
“三哥,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岑季白郑重承诺。
“嗯,”林津洗了手,再次剥起枇杷果来,递与岑季白口中。“我晓得你不喜欢上官家的,这些人背后牵扯太多,你嫌麻烦。”
“三哥!”岑季白急道:“不管有没有牵扯,不管林家如何,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嗯,再多说两遍。”林津吮了吮指尖果汁,像只顽劣的小狐狸。
“……”为什么现在完全说不出口?为什么总感觉林津在调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挑拨离间什么的,简直太弱了,哈哈。
大修之后其实情节没什么变化,就是捉了捉虫,重新分章了。第三卷 章节顺延。下一章才是全新的一章。
第70章 回城
上官氏嫡支一脉几乎尽落入岑季白手中,加上公告的文书,上官腾果然绑了周氏诸人,于四月二十七日清晨,跪于陵阳城北定门外,恭迎国主。
“陛下!陛下!”上官腾膝行至岑季白身前,抱住他靴子号啕起来。“老臣听说陛下遇刺,惶恐不已。周太尉叛乱,幸得老臣竭力护持,陵阳世家,尽皆完好啊陛下。”
岑季白嘴角抽了抽,上官腾面比城墙厚,今儿算是有了深刻体会。又听上官腾道:“陛下,臣救驾来迟,护主不力,但能保得大夏根基之地,根基之族,老臣死而无憾了……”
“将军快快请起,”岑季白虚扶了一把,道:“寡人知道将军忠义,多谢将军护持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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