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津何处(重生生子)(103)
林津出嫁小半年,不比先前养病的时候,林夫人也不大往宫里瞧他。这次回家来,岑季白让他跟家里人叙话,他自己领了莫折往园子里走着,谈些军中之事。
莫折生得憨厚,常在军中训练,肤色也是黑如墨炭一般。他本是孤儿,四处流落,所幸遇到了李牧,又到了飞羽军中,倒崭露出军事上的天分来。
夏王有一支新军,号为飞羽,领头的是个小将,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这事情早不是什么秘密,趁着林戍寿宴,岑季白索性让莫折以飞羽军掌军的身份,前往林府贺寿,也是预备着要将飞羽军划入夏国军政的意思。
“前些日子说找射声部演练,这事情安排下了?”若是结果尚可,岑季白便想要他们往边关走一走。飞羽军掌军之下分设五支,智信仁勇严,待日后壮大起来,整个夏国军事,除开北境与南境水军,该是都出自飞羽。而严这一支,会接掌陵阳禁军。
莫折回说些演练的事,忽然顿住,显出一脸愠色来,提了脚步就要往前冲上去。
“怎么?”岑季白深感疑惑。
听到他的声音,莫折这才想起来此刻是在哪里,他又是在同谁谈话。忙跪下请罪了。
岑季白倒很好奇他如此失礼的缘由,顺着莫折原本的方向看了看,远远的两个人影并坐在一排,竟是宋晓熹与颜无,俱是言笑晏晏。
“这个无忌,真是……”莫折恼道:“他在驻地倒好些,守着军纪的,只是一到外头……陛下有所不知,上月里下了暴雨,好些农家屋墙垮塌了,无忌领了百十来人抢修。到他要走了,四五个姑娘并两名少年人,都闹着要跟他回驻地,给他洗衣裳,生……生孩子……简直不像话!这里又是林府,实在是……”
颜无这个人,的确有些……好色。闲来又是个不正经的,嬉笑玩闹,爱四处撩拨戏耍。据他说是山里先生太拘束,古板无趣,他再不能欢乐些,两个人枯坐十年,只有翻动竹简的声音,人生岂非无趣。
“初何哥哥,”见他们走近,宋晓熹与颜无一起行礼,起身后便喊住岑季白,道:“无忌方才教我印书呢!”
“印书?”岑季白倒没听过这话。
颜无便向他解释了一遍,原是方才提及书院之事,梅山书院九月里开院迎新,现下宋老丞相正发愁一时找不齐人抄写书册了。颜无便与宋晓熹想了个法子,道是既有纸页可用,何不学布纺里织染,将文字印染上去?两人思量一遍,虽不知这花布如何印得,但白纸黑字,沾了墨,有如官印一般,拓上去也就是了。
岑季白知道颜无机敏,前世飞羽军所用阵法,不少经过他改良,以适应南北两境不同的地势布局。便是这一世,岑季白也特意留下几处,好给颜无崭露的机会,却没想到花会上先见着了他。
他从前只觉得机敏是好事,但细一想,先是这些工事机巧之术,子谦又说颜无是合州人,加上一个古板无趣的先生,那么……岑季白想到了合州樵阴山中,宋之遥曾向他举荐的颜恪。
李牧曾派人核查颜无身份,但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颜无口中的先生,不过是个山居的老先生罢了。细想来,颜恪是罪臣之子,自然隐姓埋名,他是能让宋之遥称赞的人,既然有心隐瞒身份,这些普通核查,恐怕的确是查不出什么。
颜家是以工事起兴的,如今夏宫中建造,一半是颜家手笔。岑季白原本因宋之遥之故,对颜恪有些不喜,也不清楚这样的人能否为他所用。但颜氏所传,又的确是极为实用,他是重生回来,知道未来几年夏国还有天灾,旱涝相间,虽然有他早作筹备,不会给夏国造成太大的冲击,但若是督造水利的人有颜恪在,是否如颜无于宋晓熹这般,带来意外之喜呢?
可颜家也只是工事,宋氏族学所教养,也只有文墨之事,如兵法谋算,颜无这一身过人的用兵之道,又是何处习来?
岑季白存了这个心思,却也不急着点破,想着还是让李牧再派些人,细访一回,再作打算。而颜无么,机敏固然是好事,但也该用于正途才是……想到莫折所说颜无去修个屋墙倒哄得了四五个女孩子的事,岑季白摇了摇头,还是将他交给莫折约束吧。
此刻,林津与林夫人叙话该也差不多了,岑季白便领了宋晓熹往林夫人院落去。
这回林戍做寿,林源也是携了妻子留在陵阳,他那儿子名为雪归,去年冬月里出生,如今将近十月大小,白白胖胖,眼珠子乌溜溜地黑。林津一见着这小侄子就抱了过来,瞧他小胖脸圆生生的白里透红,就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小雪归与他不熟,被他抱着本就认生了,这又挨他上手,果断哭了起来。
雪归嗓门十足,哇啦哇啦的。
林老夫人便极不乐意了,林津是多大的人,还是一国之后,不说为人表率,仪态端方总是要的。可看他大大咧咧,还欺负个小侄子,实在是……
林家这几个孩子,都是成亲晚的。盼到现在孙子辈的也只这么一个长孙,不说林津这个王后没有什么威严,便是天王老子,观里供的三清上神,她都要训导一番。直到岑季白走来,林夫人这才止住,后觉失礼,却又瞪了林津一眼,道:“多大的人!”便与岑季白行礼。
岑季白让众人平身,同林夫人寒暄几句,便带了林津往前院去了。
岑季白与林津离了林夫人院落,林津便两只手一左一右捏在他脸上,轻轻拧了拧,道:“你才是好的。”不哭不闹,任捏任拧的,可不是好的么。只是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有个孩子,林津心中一叹,面上却还是乐着。
其实他是否高兴,笑得实意还是勉强,岑季白总是能看出来的,却只当他是教林夫人说了一通,心下不快罢,并不知是为了孩子的事。他四下看了看,绿荫甚浓,一派夏日盛景。只是,林府中似乎安静些,安静得只闻人声了。
遂道:“三哥,这府里怎没个蝉声?”
林津愣了一下,看他抑不住地轻笑,也回过味来。林府上该有的那些鸣蝉,好像是先前冬日里叫他给喂了鸟雀了,这一两年,还没缓过来。思及那时作为,林津也觉得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