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豪门男寡(84)
当香儿在客厅里接到电话,说那边太太们已经定好,明天各房都要一同去宝轮寺进香时,秦淮不由得愣住了。
宝轮寺,这大约是在秦淮心底里,一个最让他感慨万千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莫名就很抵触的地方。毕竟,正是在那里,钟仁暴死,自己亲手将自己变成了寡妇。而也是在那里,他亦是第一次真正地,和老七站在了同一个阵营里。
不过现下,既然阖家都要前去,自己便是心中再觉得忐忑不安,身为大房遗孀,又是钟信妻子的身份,也只有跟随了。
想到这里,他倒忽然想起有着钟仁义子身份的菊生来。
这孩子这几日生了伤寒,竟与泊春苑其他人都隔了起来,一应东西,都是钟信在弄。可是明天若都去了家庙,他这个病人定是要留在家里,总要把他安顿好罢。
他心中原也挂念着那孩子,再加上自己身体状态很是不错,也不怕被传染上风寒,便直往菊生房间去了。
菊生住的地方原是东跨院最里面的一个角落,莫说现下有病在身,便是寻常,也是极冷清肃静的地方,这工夫更是一个人影皆无。
秦淮在门口轻轻叫了两声他的名字,隐约听他应了一声,秦淮便去推门,谁知那门竟然在里面反锁着,倒让他一愣。
明明听钟信说他病得极重,起不了身,怎么倒还在里面把门锁上了。
他又略叫了菊生两遍,才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秦淮心中便是一怔,只觉得他这病人,走得倒是飞快,正思虑间,门便开了,见菊生穿着薄薄的中衣,头上用白毛巾围着额头,略有些像是个病人的情状,只是秦淮打量了他一眼,面色白净,气息匀净,虽有些零乱的胡渣,整个人倒真看不出病重的样子。
“你七哥因和我说你病得不轻,又怕传染,竟不让我过来看你,如此看,竟好像也没那么严重罢。”
菊生面色微微变了变,笑道:“倒劳嫂子挂念着,原是病重了几日 ,因将养的好,已大安了。”
秦淮便点点头,四下打量他这小屋,虽然只是小小的两间,倒也算清爽干净,外面是小厅,里面便是卧房,只这光景,卧房门倒紧关着。
秦淮又细看了看菊生,“看你这样子,倒已经没了大碍,我也就放心了。因太太定了明日去家庙进香,你既是大爷继子的身份,现下身上又好了,明天便一同去罢。”
菊生的脸色登时便有些紧张起来,刚要找些理由推搪,那卧房里面,却忽然传来一个古怪的声响。
秦淮吓了一跳,脸色微微一变,因他听得那声音,倒像是一个女人被人堵住了嘴后,发出的“呜呜”声。
虽说自穿书到钟家以来,自己实是经历了太多狗血污秽之事,把这世上能想到和想不到的苟且,都看得尽了,但是眼下在菊生的睡房里,忽然出现这种女人奇怪的声音,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想象。
这个单纯善良,对钟信和自己极尽忠诚的孩子,可以算是钟家这个大染缸里,同两只石狮子一般难得的人物。便是老七钟信,都绝不会有他这样的纯良,可是现在他打着病重的幌子,睡房里却藏着被堵了嘴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孩子,竟也入了那下流卑劣的行子不成?
“睡房里是什么声音,你快打开门,我倒要瞧瞧是什么古怪!”
秦淮觉得自己必须要弄清楚心中的疑惑,如若不然,他真的会对这钟
家唯一的那抹亮色失望了。
“嫂子,里面…里面没什么的…我身上不好,莫传染了你,你还是快
离开吧。”
菊生一时间明显有些无足无措起来。秦淮看着他不擅掩饰的脸,冷哼一声,便往那卧房闯过去。
这当口儿,门外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嫂子且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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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伦先生的汽车在夜晚又开到了泊春苑的门口,法国人带着一个整齐的文件袋,里面都是拟好的合作文书的草稿,这工夫,是送过来让秦淮与钟信先行审阅的。
三个人烹了一壶酽酽的茶,就着些小厨房的精美糕饼,一直谈到月上柳梢的光景,整个钟家大宅子,都变得影影绰绰的。
秦淮特意交待了下人,因明日阖家要起早赶往宝轮寺,所以下人们无事的,都尽可能早点歇息,明早上,还有的忙碌。所以秋寒霜重,到了这夜深的工夫,主人既有了安排,那些下人们便难得睡得早了,整个泊春苑倒消停得很。
一壶茶喝到约有四分之三,三个人仍谈得甚是愉悦,钟信却朝二人点点头,只说要出去方便方便,却似乎在顺手之间,将布伦放在小几上的车钥匙拎在手里。
半晌之后,他又回了房中,将那钥匙递给布伦,因低声对秦淮道:
“外面倒凉得很,不如咱们便送布伦先生早点回去,这时令,若染了风寒,倒不是玩的。”
布伦瞧着手里的车钥匙,耸了耸肩,笑道:
“钟先生便是这东方文化的典范,便直说让我早点走不就得了,非要兜上一圈,我还差点说我不怕冷呢。”
秦淮被他逗得笑了,倒颇有深意地看了老七一眼,道:
“我家钟先生说话含蓄,莫说布伦先生你是法国人,一时接受不到,便是对我,他也同样是含蓄的很,好多时候做事都是默不作声,倒是等我去猜呢。”
钟信见他这话带着深意,倒也不说什么,只匆匆带头出了院子,指着布伦的汽车道:
“先生的车性能不错,安全稳健,也很宽敞,果然很好。”
布伦朝他挤了挤眼,又朝秦淮摆了摆手,笑道:
“我这车子便和我这人一样,绝对是可以放心的,你们只管安心去罢,等我回去,便打电话过来报个平安。”
秦淮与钟信便住了声,看着他上了车,疾驰而去。
这边钟信便走到秦淮身边,刚要同他说话,却见嫂子一个转身,登登登几大步自先去了,倒把他摞在那里,愣怔了一会儿。
这夜,钟信几次翻过身去看床那边的嫂子,却见他始终背对着自己,呼吸平稳,似乎已睡得沉了。
钟信从识得他起,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异样,竟似生了好大气一般。只是自己心中纵有好多话,却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起,踌躇碾转中,那天,竟已渐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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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钟家阖家主子和贴身的仆众往宝轮寺而来,而留下的仆众中,二房的碧儿此刻领了新任务在身,一扫前些天被秦淮暴打后的颓色,竟带着些人众,便四处搜查起来。
那搜查的借口,便是二房小姐的房中,竟丢失了大量的珠宝首饰。故而受当家二少爷和二小姐的指令,挖地三尺,也要寻了出来。只是对外宣称是处处搜查,可是这搜查的重点,隐然便是大房的泊春苑。
因碧儿在泊春苑有些时日,颇有些威严,再加上钟信秦淮及菊生皆去了宝轮寺,家中竟无亲信之人,故而这碧儿便得了意,从七爷七奶奶的卧房,直至调香室,又及菊生的卧房,竟真的只差连地面都钻出洞来。
只可惜,从早上直查验到夜深,却又哪里能搜出什么。
这边钟家人到了宝轮寺后,天色已晚,便按照钟信事先安排好的房舍,一一分配了住处,待到明日再进香上供,拜佛请愿。
上次钟仁暴死的宅院,此次已无人入住。只是这一次,钟信倒将秦淮与自己,安排在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所在。
年轻的值客僧带着二人往那住处前行,秦淮看着那僧人的背影,不由得便想到上一次来宝伦寺的情形,此时想想,当真恍如隔世。
待来到那分给二人的住处时,秦淮不禁心中一惊,下意识便看了眼身边的钟信,却见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原来这房舍,竟是上次二人被视作怀疑对象时,临时关押的那一间。
只是此刻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事先精心整理过,一应家俱齐全,再不像那一次那样空旷而冷清。
看着值客僧告辞远去,钟信轻轻反锁上房门,对秦淮低声道:
“老七专门选了这里来住,原是觉得这里有一番特别的记忆,颇值得回味,只是不知道嫂子,倒会不会介意了。”
秦淮心里面倒确实如他所说,正想着上一次在这里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但是听他一说,倒冷笑一声,道:
“叔叔素来都是最有主见之人,行事之间,自然有你的主意,又何必管我介不介意,终究我在叔叔心中,不过就是一棋一花,都是任君差遣的物事罢了。”
钟信哪想到自己动了心思,专门挑了这间房来,又温言低语,问他的想法,倒得了他这样几句酸辣的话来。
想他这副模样,似是从昨天在菊生房里见到自己那一刻起,才开始显现,如此说来,自是自己对他隐瞒的那些事,刺到他的心了。
他既想通了此节,心下便不禁有些犹豫,可是自己和他在一处这许久,不知不觉间,已经适应了他温暖爽快中偶尔有些急切的性格,似这般带了情绪、阴晴不定的嫂子,还真是让钟信无可适从。
这工夫,素来沉得住的钟信,忽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嫂子的情绪,竟会如此深地影响到了自己。
难道自己终究也像那戏文中所说,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对一个人情根深种了不成?
他感觉自己的心和往常都不相同,跳得有些出奇地快,忍不住便低声道:
“嫂子,你若说我只是拿你当作棋子,用来消遣,未免也太低估了你自己。我知道嫂子此时对老七心中有气,定是因为菊生房中藏人一事,觉得我没有坦承相待,似乎拿嫂子当了外人一般。可是我的本意,却绝非如此,只是若说出来,又怕嫂子不相信罢了。”
秦淮奇道:“我倒不知道你的本意又是如何,明明便是信得过菊生,却信不过我,这会子又有什么话,是怕我不相信的,你倒是说出来罢!”
钟信面色微微变了变,竟似乎有些窘迫,可是见一向对自己温言的嫂子此刻咄咄逼人,便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够永远压在心底,终究要说出来的。
“嫂子,我的本意,便是那些危险的事情,只要我去做便好。因为在老七心中,是极难……喜欢上一个人的,但是若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人在我心里的份量,便比我自己,还要重了许多……”
第71章
这一刻,在午夜寂寥的房间里, 便只剩下两个男子略粗重的喘息。
而窗外, 却忽然传来宝轮寺悠远的晚钟,一声又一声, 在秋凉如水的夜里,倒像极了秦淮此时呯呯作响的心跳。
便在方才, 那个素常不苟言笑的男人, 那个满心里想着要在钟家只手遮天的男人,说他喜欢上了…自己。
突然吗?
其实在秦淮的心里,他知道, 这似乎也并不突然。
正如自己的心底, 如果像做一道化学实验那样细细分解来看,难道自己敢说,便没有喜欢上老七吗?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或许谁都不能确定, 究竟是从哪一天起, 一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的男人,与一个怕他防他, 却又怜他惜他的男人, 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 在共同面对这个深宅大院的腥风血雨中,悄悄改变了他们的关系。
“叔叔……”
秦淮轻轻吐出两个字, 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自己这两日对他的怨恼, 细想起来, 又何尝不就是另外的一种喜欢。那种觉得被他忽然间挡在心门之外的疏离与挫败感,才正是自己莫名就觉得想与他发火、甚至冷淡他的真正原因。
说白了,还不就是已经喜欢上了。而喜欢了,有些事就看得没有那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