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豪门男寡(51)
何意如朝他及二位前辈微点了点头,慢慢坐直了身体。
“方才大家所议大少奶奶之事,也可算得是老大身后之事,如此我便说上一点子。二房三房并族中尊长,皆说到要按族规办理老大媳妇一事,我倒甚是赞同。俗语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既是寡居,难免有诸多不遂心之事,若是青春守寡,想来更是难熬。所以族中规矩看似不近人情,实是极通人情,也算是放了寡妇一条生路。只一样,大家言及这族中规矩之际,都只提及一处,便是寡妇无后当谴,可我分明记得清楚,其后还有一条,若族中不逾辈份之男肯相迎娶,寡妻则可自选去留,九叔,这话我说的可对吗?”
何意如这话一出,众人皆微微一愣,钟九却率先点了头。
“大太太记得甚是,族规确是如此,只是这许多年来,族中倒还未曾有过迎娶寡妻的旧例,因此倒常常把这条给忘掉了。”
何意如微微笑了笑,“既然是有,自然便要问上一问,不然对老大媳妇来说,岂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钟九暗暗看了她一眼,便对众人道:
“大太太所言甚是,各位既反复提及要守族规,那自是要虑得周全,才算合意。按照族中规矩,迎娶寡妇进门,既可为妻,又可为妾,如此,现下我便以钟氏族长之身,向在座诸位钟家子弟问上一声,可有哪一房哪一人,想要迎娶大房寡嫂进门的?”
钟九这边话音既落,那边钟智便“嗤”地一声笑道:“我这辈子所能喜欢的,便是美貌的女子,大嫂子再好,终是男人,奈何与我无缘啊!”
一边的于汀兰听他说到喜欢美貌女子,借着拿茶杯喝水的当儿,却极快极狠地剜了他一眼。
钟义这边却面色沉稳,对钟九正色道:“九叔,我亦绝无此意。”
钟九朝他点了点头,“二房三房都无此意,那这里其他人等,可还有话要说?若是没有……”
他刚说到此处,角落里却忽然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愿意娶大嫂子进门,做我的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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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
当秦淮坚持将菊生暂且安置在自己房内时,钟信虽略犹豫了下,却并未作声。
在钟仁身故之后,其实秦淮早就发现,钟信是甚少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想来,有过碧儿那次‘夜袭’之后,本就谨慎的他,更是会主动避嫌。
苏醒后的菊生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却因被凉水浸得过久,此时身子变得滚烫,双眼紧闭,不停地说着胡话,已然发起烧来。
秦淮看着床上烧得火炭般的菊生,已顾不上许多,一边令人赶紧去请大夫,一边便伸手要去脱他身上湿透的衣服。
钟信皱了皱眉,伸手拦住了他。
“嫂子这会子且去看人炖些姜汤来,菊生这里,便还是我来打点吧。”
秦淮先是怔了一下,却又迅速反应过来,便停了手。
不过他心里悲愤,一边退后让钟信上手来弄,一边却恨恨地道:
“这起烂了心肝的人,便是一肚子的坏水,专能盯着这些事做下流文章,却不知他们背地里,有多腌臜龌龊、心思歹毒呢!”
钟信快手快脚地脱光了菊生的湿衣,早用大棉被将他紧裹起来,因听见秦淮如此抱怨,便低声道:
“嫂子如此气愤,想来也是可怜菊生这孩子命苦,只不过嫂子要明白,在别人眼中,他定是年轻贪玩,在井边失足落水,咎由自取。便是他醒来后说出些什么,这家里的人,也必不会听他所言,倒都要说他被水淹坏了脑子,胡说八道了。”
秦淮听他虽不明言有人背后下了黑手,却偏又说得极是透彻,便长长叹了口气。
钟信抬头看了他半晌,低下头去,低声道:
“嫂子倒也不必再为这样的事忧心,毕竟再过数日,嫂子便要离钟家而去,像菊生和我…这些人的死活,也不劳嫂子再挂心劳神了。”
秦淮自打认识钟信这人以来,倒头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那话里的语气,既像是一种心灰意冷后的淡漠,却又似乎隐隐透出一点责备的味道。
而这种感觉,在他借四时锦暗示自己被拒绝后,秦淮便已经察觉到了。
可是想来钟信一定不会知道,就在方才那眼深井旁边,在经过这些天的沉淀与思虑后,终于在菊生意外落水的刺激下,激发出了另外的一个自己,一个不再想要逃走,而是想要留下来的自己。
而这个自己,却是要和面前这个看似忠厚、实则腹黑凶猛的小叔子,共同面对一片天空的。
“叔叔,若是我现下忽然不想离开钟家,继续在这泊春苑中生活,你又会觉得如何呢?”
钟信正为菊生掖着被角,听到他的言语,似乎怔了怔,抬头看了秦淮一眼,道:
“那便是菊生这孩子的福了,毕竟你认他作了义子,你若在,他便有了些身份,你若离开,想来他便和从前无甚分别了。”
秦淮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神色,忍不住在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如书中说的那般冷血淡漠,明明也曾经希望自己不要离开,现下果真得了这个消息,竟然摆出这样一副你去留随意的死人脸来。”
他却不知当自己转身去到外面催那姜汤时,床边的钟信却微微闭了下眼,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便连他总是生硬的嘴角,也飞快地浮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却又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待二人将那姜汤给菊生喂下去,见他发出一身热汗,体温渐渐变低后,钟信和秦淮才略略放下心来。
秦淮便让钟信自回住处休息,这边他会安排两个婆子轮流值守,看护菊生。
钟信躬身应允,却又不移动身形,看着秦淮的神色里,倒似乎有话要说。
秦淮眼中看得真切,便笑道:“怎么,叔叔可是对我方才说的那事,还心存疑虑不成?”
钟信点点头,面色沉静。
“嫂子果然冰雪聪明,老七确是想问一句,嫂子是当真…想要留下来吗?”
“我确是当真想要留下来了。”
秦淮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走到窗前,外面偌大一个院子,此刻倒被皎白的月光照得亮亮堂堂。
“我却也是看到那眼院外的深井后,方方明白了一个道理。便是在现下的世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钟家这般大大小小的宅子,也会有这般看不出深浅的水井。若是因怕了那宅子里的人心,或是怕了那井水会吃人,那便永远也不会寻到真正的安身之所。”
秦淮说到此处,略顿了顿,又淡淡道:
“所以若想得开了,其实身在哪里,或许都相差无多。倒像是叔叔说的那样,作一株顺时而变的四时锦,便那井水再深,也不过汲它上来,拿它变成浇灌自己的给养,那才叫活得精妙呢。”
钟信听到他这番言语,一直沉稳的面上竟露出几许赞许的神色,只是他略一沉吟,又道:
“想不到嫂子于这世上的人和事,竟看得如此透彻,老七甚是佩服。只是有一件事,嫂子可曾想过,你此时便欲留下,却马上要面临钟氏族中遣返新寡的家规,一时之间,却又该如何应对呢?”
秦淮转过身来,看着钟信双眸中颇有深意的目光,心中一动,忍不住便轻声道:
“我记得叔叔对我说过数次,要做那将养四时锦的养花之人,也好日后共享花开富贵之景,既如此,现下如何应对之事,我自然是靠叔叔帮衬便是,却不知叔叔心中,可否有了什么妥当的安排呢?”
钟信见他在窗前轻言温语,身后却是一片皎白无暇的月光,直照得他仿佛如一块质地纯净的美玉。虽然明知他极轻巧地将难题推到了自己这边,却不知为何心中忽地一软,只觉他这会子无论向自己提出什么,自己都会答应他一样。
于是秦淮便在其时,忽见钟信压低了声音,竟似怕一边昏睡的菊生听到一般。
“嫂子若不想离开,我心中倒确是有了主意,只要嫂子不嫌弃老七,我想到时...娶嫂子为妻。”
第47章
这一刹, 卧房内静谥无声,只有皎白的月光,衬得秦淮眉梢的胭脂痣, 有一抹别样的红。
钟信小声说出这句话后, 微躬着身, 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 只有一双眼睛,却紧盯着秦淮的脸。
秦淮愣住了。
这男人, 竟然说要娶自己为妻?!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里,秦淮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画面。
那应是《斗破豪门》那本小说结尾的画面。
一个孤傲阴冷的男人,在翻飞的冬雪中,独自站在钟家后宅的最高处, 俯视着曾留给他苦难过往、又终被他一手遮天的偌大一所宅院。
要知道, 在小说中,他虽然斗败了所有的对手,得到了钟家至上的权柄, 却最终一人独行,寂寞终身。
可是现在, 这个温厚在皮、狠厉在骨的男人, 却是要在他身边,留下一个可陪他同行的人吗?
不, 不是!
秦淮在心里大声地提醒着自己。
这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 是他要在钟家站稳脚跟, 从大房开始,合众连横,步步为营的手段,仅此而已!
自己可千万不要动了春心,以为面前这个貌似忠厚的小叔子,真的对寡嫂有了情意。如果自己那样想,或许,倒会成了他眼中一个真正的笑话了。
果然,钟信见秦淮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便又出了声。
“嫂子不要吃惊,想来你也知道钟家的规矩,寡妇若要留下,唯一的办法,便是要有族中男子收进房里,故而老七才想到这权宜之计。再者说,便是我娶了嫂子,对外说是夫妻,对内也依旧是叔嫂之情,绝不会借着夫妻之名,动嫂子一分一毫,只是不知嫂子能否信得过老七便是了。”
秦淮轻轻舒了口长气,一颗心终是沉了下来。
可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在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一股莫名的情愫,偷偷浮了上来,隐约中,倒像是一点淡淡的失落。
“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事出突然,难免有些疑虑。你既如此说,我又哪有不信叔叔的道理,只一样,叔叔不知可曾想过,不论夫妻是真是假,叔叔这辈子在外人眼里,可都是娶了兄长遗孀之人。要知道,叔叔尚是处男身份,却娶嫂为妻,有些话,想来总是好说不好听的。”
钟信忽然微微笑了下,神色中竟闪过一丝难得的骄狡之色。
“老七从来不为世上那些浮名所累,紧难得的,是知道自己心中想要些什么。此刻无人,老七便说得难听一点,嫂子莫怪。我自知定会有人嘲讽我穿了大哥旧鞋、吃了其口中吃剩之物,可他们却哪里知道你我心中所图?更何况,老七心中有数,嫂子又怎会是那别人嚼过的东西,原是身如白玉,一尘未染,才是嫂子的本色。”
他这话刚一出口,秦淮瞬间便睁大了眼睛。虽素知这老七狡猾奸诈,却哪知道连自己处男之身的秘密,他也会知晓。
“叔叔,你却又如何知道这个…”
钟信依旧是面无表情,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低声道:
“这话日后待你我做成了夫妻,再慢慢说罢。眼下时辰已经不早,这会子,我倒不能在嫂子这里留连过久,以免落人口舌。若嫂子对老七之言并无疑义,我明日便先去知会了太太,要了她的底细和支持。毕竟此事若在从前,她断然不会应允,但现下钟家之势,大房已近崩塌,你我成婚,对她目前来说,只有利大于弊,权衡之下,我念她必会赞同。”
秦淮心中虽仍有疑惑,见他如此说,便只好点点头,道:
“一切按叔叔说的便是,只要叔叔心中能记得方才之言,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