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钓你(96)
夏颂白回头:“不好意思……”
抬眼就见沈庭宗正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右手抓在他的手臂上。
夏颂白颤抖一下,感觉到沈庭宗的怀抱坚硬而冰冷,握在他臂上的指,紧得令人发疼。
夏颂白和他对视,那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拉椅子的侍应生向两人道歉,夏颂白这才回过神来,也对沈庭宗说:“二叔,实在对不起。您先请。”
沈庭宗看他一眼,慢慢地松开了手,越过夏颂白入了席。
夏颂白在沈钊身旁坐下,余光能看到,沈庭宗搭在桌上的那只手,指骨修长瘦削,骨节分明,充满男性气质,中指指节处,鸽血红权戒潋滟,苍白的手背上,仍能看得见大片的烫伤红痕。
他没有上药……
夏颂白脑子里乱哄哄的,呆呆看着沈庭宗。
沈庭宗换了一套衣服,刚刚那套湿了,现在换上了一套纯黑色的西装,唯有黑色领结正中,镶嵌着一枚翡翠绿的宝石,如同蛇的眼睛,在一片纯然的暗色里,闪烁着寒光。
他察觉到夏颂白的视线,收回手来,拇指指尖拨弄中指的权戒,语气很正常,冷静从容地同安德烈谈笑风生。
他们这样量级的大佬,就算是闲聊,说的也都是足以让圈中人心惊胆战的内容。
沈庭宗神色淡淡,偶尔开口,唇边笑意也很淡,像是月亮的光映过来,朦胧模糊如同剪影。
夏颂白收回视线,旁边沈钊握住他的手问:“冷吗?手怎么这么凉?”
夏颂白摇了摇头:“不冷。”
沈钊却还是让侍应生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
安德烈笑道:“沈贤侄真是体贴。”
沈钊含笑:“毕竟是我辛苦追来,当然要小心一点。”
安德烈说:“小夏追求者这么多,贤侄能抱得美人归,确实辛苦。”
夏颂白勉强甜蜜一笑:“其实是我辛辛苦苦追的阿钊啦。”
安德烈开怀笑道:“倒是辛苦小夏了。”
一时主宾尽欢,沈庭宗端起一杯茶水,垂眸呷了一口。
茶水清苦滚烫,入口灼得发疼,沈庭宗望见对面,夏颂白和沈钊对视,两人一样年轻英俊,珠联璧合至极。
整场饭局,气氛称得上和谐,饭后,沈庭宗先起身:“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安德烈故作担心:“沈先生的病情如何了?”
夏颂白一震,下意识问:“二叔生病了?”
沈庭宗只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大佬居然生病了……他一直都不知道。
夏颂白甚至连演戏都忘了,视线一直追着沈庭宗,直到看不到他,这才慢慢地收了回来。
安德烈微笑说:“让你们年轻人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实在无聊,罗宾,带着两位一起出去玩玩。”
沈钊看看夏颂白脸色,礼貌说:“罗素先生,不用麻烦了。”
安德烈却说:“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沈钊还想再说话,夏颂白低声说:“我没事的。”
整栋楼都是罗素家族所有,里面各项设施齐全,甚至有十几层都是专门的赌场,场内打了氧气,让人精力充沛,头顶一棵黄金发财树枝繁叶茂,无论什么角度看去,都像是正在黄金树荫之下。
赌场中人人衣冠楚楚,各个都彬彬有礼,罗宾得意道:“我们的赌场是经过政府审批,拿了正规证件特别开设的,绝对不会像是那些小赌场一样,闹出那种难看的事来。”
又问沈钊:“沈先生不下场玩玩?”
沈钊礼貌冷淡道:“沈家家规,不许沾黄赌毒。”
罗宾哈哈大笑:“我父亲也不许我沾毒品,但是小赌怡情,沈先生和夏先生今日消费,都由我来买单。”
夏颂白将头靠在沈钊肩上:“遇到阿钊,已经花光我所有运气了。赌博这种事,还是留给运气更好的人来吧。”
沈钊耸耸肩:“我是气管炎,小夏都发话了,我是真不能碰一下,不然今晚,房间都进不去了。”
两人一唱一和,将罗宾的话都堵了回去,罗宾无奈,带着他们参观一圈,领着他们回了宴会厅。
沈钊低声说:“二叔和我说,像他们这种赌场,分明面上的,和地下的,上面的花团锦簇,下面却什么脏事都有。”
夏颂白心不在焉附和说:“我刚刚好像看到有扇后门。大概没钱的都从后门被拖出去了。”
沈钊轻轻笑了起来,夏颂白手里端着杯酒,却一口都没喝,心事重重地望着,半晌,终于下了决心:“阿钊,我去上个厕所。”
沈钊说好,夏颂白就仰头把酒给一口闷了,喝得有点急,呛咳两声,随手把酒杯塞到沈钊手中。
沈钊忽然问:“今晚要替你留门吗?”
他们今夜都要在罗素大厦住下,两人分了一间套房。
夏颂白有点心虚:“啊?我就是去上个厕所……”
沈钊微笑:“我知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夏颂白总觉得他看出什么,迟疑地走了两步,沈钊忽然过来,紧紧地拥抱住他。
抱得太用力,像是想将夏颂白揉入他的身体。
但只是很短的一下触碰,下一刻,沈钊就松开了手,替夏颂白整理了一下有些乱了的衣角:“去吧。”
夏颂白看他一眼,他在原地站着,带着看穿一切的包容,那样温柔地看着他。
见他回头,沈钊说:“我等你回来。”
音乐声响起,侍应生推着三米多高的巨型大蛋糕走了进来,场上响起惊呼声,大家都围在道路两边,夏颂白和沈钊被分割开来,谁也看不到谁了。
夏颂白终于义无反顾地转头离开,坐着电梯,一路向上。
他刚刚偷偷问姚秘书大佬的房间号了。
姚秘书说,大佬身体不太舒服,现在一个人在房间休息。
夏颂白实在是放心不下,但是又不敢去找沈庭宗,现在看姚秘书看这么说,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就去看一眼,如果大佬没事,他也可以向大佬解释一下他和沈钊的事。
如果大佬不舒服,他至少也能照顾一下。
电梯停下,向着两边缓缓开启,整层房间都被打通做成套房,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半点声音都无,整层都安静至极,唯有头顶的摄像头,无声地亮着红色的光,像是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夏颂白抬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紧张,犹豫一下,才敲响了房门。
门响三下,里面,沈庭宗问:“谁?”
夏颂白小声回答:“沈总,是我。”
片刻后,大门被拉开,沈庭宗站在门前。逆着光,身形高大,将身后的光全都遮住,只有一片阴影,落在夏颂白身上,从上到下,将他彻底淹没。
沈庭宗仍旧戴着眼镜,细金丝边框,划过冷质的光,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夏颂白,没有穿外套,身上黑色的衬衫,领结扯开,领口半开,看起来比起往日的端肃冷厉,更多了一点说不出的东西。
夏颂白听到沈庭宗问他:“你怎么来了?”
夏颂白张了张嘴,一时居然没有说出话来,只觉得嗓子里干哑,像是被黏住了。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这才说:“沈总……我听说您生病了,就想来看看您……”
沈庭宗没说话,仍旧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空气变得黏稠,热度也渐渐升高,可分明没有,中央空调忠诚地吞吐冷气,整个楼层,都维持在人体最适宜的温度,可夏颂白觉得额角慢慢地渗出了汗,甚至连背脊,都被冷汗打湿。
他终于听到沈庭宗的声音,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淡淡地对他说:“先进来吧。”
房间内没有开灯,无墙设计,让整层房间都显得空旷高大,高大的绿植分隔每个空间,却不显得温馨,反倒有种无机制一般的质地,让这装修奢华的房间里,充满了寂寞而冰冷的气息。
四面都是大幅落地窗,窗外维多利亚港夜色妩媚,车流灯影汇成一条绵长的弧线,望不到头尾,延伸入漆黑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