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72)
做好决定,楚识琛没有多解释什么,闭门在房里关了一整夜。
为了亦思,为了楚喆,又或者为了替这个身份弥补罪过,他必须要跑一趟才能安心。
第二天早晨,楚识琛去了项樾园区,因为是周日,办公大楼里空荡荡的,销售部只有零星几个同事在加班赶工。
楚识琛提前处理完下周的例行公务,把系统内该通知的、该答复的一一办好,然后将秘书室收拾了一下。
锁上门,楚识琛利落地走了,但没有直接离开,下楼后转弯去了湖边。
早餐的干煎鱼排很香,楚识琛查了查可以给猫吃,就装了一小盒,他把盒子打开,冲着草丛吹了一声口哨。
没多久,那只纯白野猫蹿了出来,好像在附近蹲守他似的。
楚识琛守在长椅旁边看野猫大快朵颐,不死心地伸出手,猫居然没躲,两顿饭就肯让他摸了。
“好吃吗?”楚识琛问,“灵团儿?”
野猫心说,我叫咪咪。
楚识琛又叫了一遍:“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是灵团儿吗?”
猫没答应,背后不远处却有人接腔:“你叫它什么?”
楚识琛转过身,湖心桥上,项明章勾着车钥匙走过来,身上的休闲装没换,昨天在江岸大道分开后,他来研发中心忙了整个通宵。
黎明时分眯了一会儿,醒来看到楚识琛发的消息,项明章走近,说:“真的要去哈尔滨?”
“嗯。”楚识琛郑重地说,“谢谢你告诉我关于周恪森的事,我一定要去一趟。”
项明章领略过周恪森的倔脾气,数次抛出橄榄枝被拒绝,连翟沣当说客都失败了,何况楚识琛是让周恪森离开的始作俑者。
项明章道:“你要请他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楚识琛做好了心理准备,楚太太告诉他,周恪森离开后就断绝了和楚家的一切联系。
天下道理是这样的,仁至义尽的人被伤透了,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楚识琛看得透彻,意志坚决:“事在人为,我尽力吧。”
项明章心情复杂,当初得知了周恪森的经历始末,他替良才不值,认为亦思没落纯属活该。如果他是周恪森,不报复已经是网开一面,绝不会再管楚识琛的死活。
可如今楚识琛要去哈尔滨了,项明章又希望能顺利一些,是他变得是非不分,还是怪楚识琛迷惑人的本事太厉害?
项明章问:“递请假申请了么?”
“递了。”楚识琛说,“我叮嘱过家里人保密,就说这一趟是朋友从国外回来,我出门玩几天。”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是那个辜负了周恪森的“楚识琛”,对他来说是去找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比起负荆请罪,他怀的心思更倾向于三顾茅庐。
楚识琛不愿太悲观,鼓着信心说:“我需要再明确一下,只要我请回了周恪森,你就会同意亦思参与这个项目?”
项明章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识琛不给面子地蹙起眉心:“你又不是君子。”
项明章似笑非笑:“所以驷马没用,你楚公子追吧。”
苍天有浮云飘过,楚识琛向上瞥,端庄地翻了个白眼。
这两天过得忙忙碌碌,楚识琛和项明章吵架冷战又破冰,气儿没喘匀,项目就有了新情况。
夜奔了医院,截胡了甲方,一边默契配合一边意见不合,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幻莫测,一天一个模式。
楚识琛能厘清公事上的弯弯绕,却不敢断定他和项明章私下的相处……本分占了几成,情分又占了几成。
“喵……”
那只野猫吃饱没走,跳下椅子,贴着楚识琛的小腿乱蹭,楚识琛单膝蹲下,不嫌脏地抚摸猫头,说:“项先生,我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能替我喂它?”
项明章的字典里没有“婉拒”二字,说:“没空。”
楚识琛也不会强求:“那算了,我找凌岂帮忙吧。”
项明章质疑道:“你妹在公司实习,找直系亲属是不是更好?”
楚识琛说:“小绘和我妈都怕猫,不然我想把它抱回家,它跟我挺投缘的。”
项明章心说,第一次见面就把你挠了也算有缘?
项明章没豢养过任何宠物,他垂眸觑着这只白猫,如同审视一只诱饵合不合格,说:“在公司没准儿哪天又抓了谁,养起来的确对猫对人都安全。”
楚识琛道:“可是在哪养?”
项明章说:“缦庄。”
楚识琛动作一顿,缦庄地方大环境好,平时还有人照顾,他抬起头:“但那是你的地盘,算你养的还是我养的?”
“一起养的。”项明章说,“怎么,委屈它还是委屈你?”
商量好,楚识琛脱下外套把猫裹起来,等项明章开了车,一起把猫绑架出了园区。
先找了一家宠物医院,猫莫名其妙地洗澡打针,做了身体检查,两位主人挺富裕,也大方,又买了一大堆养猫用的东西。
后来去了缦庄,楚识琛有幸在白天看一看庄园的景色,深绿渐消,秋意正浓,庭院墙头弥漫着桂花的香味。
项明章有日子没来了,白咏缇虽然没主动联系,但心里牵挂,听见引擎声响主动出来看,样子也比上一次高兴。
楚识琛每次都不邀自来,惭愧得很,问候道:“伯母,我又来打扰了。”
白咏缇和蔼地说:“明章又让你加班了?”
楚识琛道:“没有,是我劳烦项先生照顾这只猫。”
白咏缇信佛,讲究对万物生灵心存善意,让楚识琛不用不好意思,进了会客室,项明章说:“妈,先让它在这儿玩,你烦了就放南区养着。”
白咏缇看他挂着黑眼圈,问:“最近公事很忙?”
项明章是喜忧都懒得报的个性,天没塌下来就不会跟人诉苦,塌了下来就更不必浪费口舌。
不过他昨夜通宵,又开车近两个钟头,实在有点饿了:“没打招呼就过来,有我们的饭吗?”
青姐端来茶水点心,笑道:“当然了,白小姐每天都叫后厨预备着呢。”
白咏缇问:“小楚,你爱吃甜的吗?”
楚识琛回答:“爱吃。”
项明章说:“他喜欢吃荔枝和甜品。”
白咏缇惊讶地笑了笑,她从没见过项明章关心哪个人细枝末节的喜好,对朋友没有,对下属更没有。
楚识琛误以为白咏缇在笑他,补充了一句:“我不挑食。”
结果项明章又道:“芝麻大的胃口,没等挑已经饱了。”
楚识琛:“……”
小餐厅里,后厨提前来布菜,一道八宝冬瓜盅,一道黄杏雪花鸡片,一道纯素菜秋末晚菘,每人一盏时令甜品桂花蜜梨。
上次楚识琛夸了蒸饺好吃,白咏缇叫厨房添了一份鳕蟹小笼包,稍微换一下口味。
项明章说:“这一餐就当给你出发践行。”
楚识琛吃了十二分饱:“嗯,那我必定马到成功。”
饭后,项明章带楚识琛在西庭院散步,几颗山楂树掩着一间透明的休闲室,四方落地玻璃投映着半熟果实的青红。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项明章掏出手机,把掌握的周恪森的资料发给了楚识琛。
这些年,周恪森在一家规模不大的私企工作,和老板是高中同学,楚识琛看了看公司的各项资质,说:“实在屈才,他不该沦落至此。”
项明章道:“李藏秋在业内的人脉很广,而且周恪森是被诬陷走的,根本没有大公司愿意请他,逼不得已才跑到那么远。”
楚识琛联想到任濛,从一开始任濛就决定辞职后去国外,因为他见识过得罪李藏秋的下场,明白留在国内不会有好出路。
楚识琛浏览到最后,看到一张周恪森的照片,不确定是哪一年拍的,身形高大,微胖,一张坚毅的国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