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不偷月(33)
楚识琛回复:好的,我会通知那边。
按下发送,楚识琛没退出対话页面,思忖片刻编辑了第二条:昨晚谢谢款待。
几乎同时,项明章又发来一句:昨晚多谢照顾。
対仗的两行字结束了聊天内容,项明章揣起手机,从宅院侧门穿过,沿途的照明灯准时关掉了,自然光下的庄园更加葱郁静谧。
酒后睡眠昏沉,项明章趁清晨凉爽走一走。
越往南,园林越茂盛,马场、花房、藏车库,全部掩映其中,南区的主建筑群只露出一片屋顶,周围的香樟树密不透风。
项明章中途改道,想看看之前派人送来的黄秋翠怎么样了。
天阴,无风,淡淡的晨雾挥散不去,项明章散步到湖边,游鱼在碧水中摆尾,养得挺精神。
护林部的老张执勤经过,停下打招呼:“项先生,早。”
项明章问:“今天不休息?”
“习惯了,每天早晨转一圈。”老张指向远处,“対了项先生,湖岸东边停船的小屋拆除了,空了一块地,还盖新的吗?”
项明章道:“不盖了,西边一间够用。”
老张建议:“那空地不如栽树,挨着湖,水土肥沃。”
项明章点点头:“你们看着办吧。”
老张请示:“那就种香樟?”
项明章略一沉吟,手机相册里,楚识琛在南京的纪念照忘了删除,他垂眸望着湖面,说:“不,种水杉。”
第24章
楚识琛收拾妥当出门,前往钱桦的公寓。作为一只夜生活糜烂的夜猫子,钱桦白天一般不离开被窝。
公寓就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商场楼上,楚识琛在一层挑了件礼物,乘电梯上去。
大门是密码锁,楚识琛以前有一只保险柜,德国货,用的是转盘密码,没想到如今房门也可以用密码控制。
钱桦懒得起床,路上把密码发给了他。
楚识琛仔细输入,嘀,门开了,他颇觉神奇,拉开门说:“钱桦,我是楚识琛,我进来了。”
房间里,钱桦应道:“我在这儿呢!”
公寓一片黑灰底色,不如波曼嘉的房子精致,但差不多宽敞,几面柜子收藏了五彩缤纷的限量手办,楚识琛以为是钱桦小时候的玩具。
他循声进入房间,竟然是浴室,钱桦泡在一个大大的圆形浴缸里,露着胸口和臂膀。
楚识琛立即停下,偏过头:“冒犯了,不知道你在洗澡,我去客厅等。”
“这有什么可冒犯的。”钱桦满不在乎,啪啪拍了拍胸膛,“那有椅子,你坐呗,要不你进来,咱俩边泡边说。”
楚识琛正色:“不要胡闹。”
钱桦把头发撸向脑后:“咱俩这关系,有什么可别扭的?过去我对你放心,现在你正经成这个德行,我更放心啦!”
楚识琛不懂“放心”是什么意思。
袒胸露背成何体统,他待不下去了,扭身离开浴室。
钱桦见状也不泡了,裹上一件浴袍跟出来,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气泡水,然后往沙发上一躺。
楚识琛端坐在扶手椅中,说:“谈谈正事吧。”
钱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我等会儿把游艇的维护记录发给你,近半年的都有,我检查过没问题。”
楚识琛说:“好,派对前的也没有问题?”
钱桦回答:“派对前一周集中维护过一次,等于给游艇做了全身大检查,就是为了确保出海安全。派对当天的上午,最后做了一次抽检,也全部正常。”
楚识琛说:“会不会有故障瞒报了?出事后,记录有没有可能被篡改?”
“哥们儿,这个你放心。”钱桦道,“故障维修要算奖金的,跟薪水挂钩,员工干了活不上报,那不弱智么?维修有时候需要额外的费用,公司为了利润,更不会瞒着客户的。”
楚识琛暗忖,如果游艇一切正常,那怎么会起火爆炸?
难道真是一场人为制造的意外?
他问:“人员方面,有没有问题?”
钱桦说:“给你配的是最有经验的老手,这个团队就负责两辆游艇,一辆你的,一辆我的,没有临时工、兼职生,不会混进任何乱七八糟的人。总之,团队的每个人随便查,没在怕的。”
楚识琛假设有人作梗,既然游艇公司的人查不出问题,那就要查查别人了。
钱桦翻身坐起,絮絮叨叨地说:“反正我查了好几遍,确实没什么猫腻,我烦得不行,脑细胞都累死一大半了,我就想找个美女安慰安慰我。”
楚识琛:“……”
钱桦:“我约了个模特去蹦迪,叫蓓蓓,身材真特么前凸后翘,辣死我了。”
楚识琛忍不住制止:“能不能说正事?”
钱桦痛心疾首:“你要是没失忆还用这么费劲吗?蹦完喝酒我才知道,原来蓓蓓参加了你办的派对。”
钱桦意外得知蓓蓓当晚在游艇上,灵机一动询问还有什么人参加,蓓蓓只记得另外几名模特和网红,还有演奏的摇滚乐队。
这些人勉强算公众人物,日常活跃于社交网络,钱桦挨个在网上搜了搜,只有那支乐队在出事后没有更新过动态。
这种不出名的地下摇滚乐队,资讯不多,成员一个赛一个的难搞,分分合合是常事,可能已经解散了。
钱桦搜刮一张乐队合照,方便日后找人,然而经蓓蓓辨认,照片上的贝斯手跟参加派对的居然不是同一个人。
“照片我从官方主页存的,这个人肯定是贝斯手,叫张彻,不确实是不是真名。”钱桦挠挠头,“但派对上弹贝斯的另有其人,不是他。”
这个发现的确耐人寻味,楚识琛保存了合照,说:“钱桦,谢谢你帮忙。”
钱桦问:“你打算继续查吗?”
“我会看着办的。”楚识琛叮嘱,“这件事不要跟别人提起。”
“明白。”钱桦下午飞北京约会,“改天约你你不能躲,上次没介绍成的那个尤物,啧啧,绝对是你喜欢的款!”
楚识琛应付不了这种糜烂的话题,匆匆告辞。
一路上,楚识琛考虑清楚,本质上,游艇事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真正的“楚识琛”不在了,一切尘埃落定,现在息事宁人是不必付出任何成本的选择。
可他用着这个名字,占据这个身份,怎么可以置身事外?
人非圣贤,但他希望永存一颗良心。
半路飘起绵绵细雨,大门口下车,楚识琛挡着额头走进花园,楚识绘正在伞下看书,半张小桌被一大捧郁金香占据了。
楚识绘抬起头:“哥。”
昨晚在饭桌上当着外人叫,是体面,私下的这第一声“哥”,多半出自真心。
楚识琛踱过去立在伞下,从花束中拈出一枝:“好漂亮的品种,要尽快插起来,不然会枯萎的。”
楚识绘昨晚没等到机会,此刻正式地说:“谢谢你。”
楚识琛针对的是订婚这件事,就算李家是万里挑一的好对象,他一样要反对的。
在旧时,他的胞妹沈梨之念的是最好的女校,那些女同学家境优渥,然而不到毕业便订婚、结婚甚至生育,功课不念了,理想抛掉了,“新女性”的口号不好意思再喊了,被迫做起了一个男人身后的小太太。
富家千金如此,穷苦人家的女孩更身不由己。
沈梨之经常在家中宣言,一定不要早早嫁人。时代进步到今天,怎么能越活越倒退?
楚识琛明白楚识绘的顾忌,说:“小妹,家人会帮你减轻后顾之忧,你不要担心,感情的事纯粹一点才能长久。”
楚识绘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楚识琛回答:“掌握决定权很要紧,所以你必须自己决定,谁也不能帮你做主。”
楚识绘说:“可我没想好。”
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掺了杂质就能轻易割舍的,楚识琛安慰道:“慢慢来,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