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吏 下(3)
“嘶……”孟阳只是稍微皱了皱眉,随即没有波澜的脸面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平静,什么也不剩下,尤其是那一双单眼皮,显得十分寂静。
孟阳任由公孙无知咬住他的手腕,很快就出了血,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滚,孟阳像是没有感觉一样,说:“公孙,是小臣。”
公孙无知咬着孟阳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咬累了,突然头一歪,昏厥了过去。
孟阳赶紧一把接住倒下来的公孙无知,微微蹙眉,说:“公孙发热的厉害。”
公孙无知原是在发热,烧的直糊涂,方才大喊大叫又消耗了很多体力,这会子直接昏厥了过去。
祁律说:“快下山,去馆驿,馆驿里有医官。”
众人成功的将齐国的使团全都解救出来,除了公孙无知娇生惯养,发热很严重之外,齐国国女也受了一些惊吓,众人进入了馆驿,医官立刻忙碌的给齐国使团看诊。
使团全部解救出来了,剩下便是商讨由余该如何处理,众人齐聚在馆驿的大堂中。
由余被带上大堂,站在堂中间,脖子上又扣上了枷锁。
齐国的使者、郑国的使者,还有凡国的卿大夫们坐在班位上,凡伯看到由余,立刻站起身来,拱手说:“天子!恳请天子,斩首大辟由余!山戎马贼死不足惜,留下来唯恐后患无穷,还请天子三思,大辟由余,以儆效尤啊!”
之前众人劝谏天子不斩由余,纯粹是为了解救齐国使团,而如今齐国使团已经解救出来了,凡国常年受到山戎马贼的抢掠,凡太子还差点死在山戎人手中,凡伯对山戎人深恶痛绝,虽由余是周人,但他混在山戎的队伍里,凡伯对他还是十分警惕的。
由余没说话,淡定的站在堂上,似乎众人商讨的并不是他的问题一样,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凡伯一说完,众人立刻应和起来,似乎全票同意凡伯的说辞。
这个时候凡太子站了起来,他长身而起,从班位上踏出来,就站在一身枷锁的由余身边,面容十分镇定温柔,用温柔的嗓音拱手说:“天子,由余将军兵法出众,熟知奇门遁甲之术,又善于训练兵马,且深知山戎人的内细,放眼在我大周的的地界,像由余将军这样的人才也不可多得……”
凡太子突然站出来为由余说好话,众人还以为他要反驳凡伯,哪知道凡太子话锋一转,说:“由余将军便是一头猛虎,爪牙锋利,迅捷威猛,的确胜过骏马无数,然而这样的猛兽野性难驯,因此廖私以为……由余将军留不得,如今齐国使团已经获救,还请天子快刀斩乱麻,大辟由余。”
由余冷笑一声,眯着眼睛看向凡太子,似乎觉得凡太子的举动十足有趣儿。
情势已经一边倒,全都倒向大辟由余,祁律皱了皱眉,别人不知道,但祁律知道,秦国得到了由余,收服了戎人十二国,这是多大的壮举,如今由余还没有进入秦国,如果能为姬林所用,绝对可以令人刮目相看。
祁律是铁了心,一定要收下由余这个人才,便拱手说:“天子,凡太子所言甚是,由余的确是一头猛虎,野性难驯,然……”
祁律也是话锋一转,说:“天子有言在先,倘或由余释放齐国使团,便收由余为王室效力,如今齐国使团已经悉数获救,各位却要斩杀由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由余是猛虎,凶悍在他的爪牙锋利,野性难驯,想要射杀这样的一头猛虎,只要勇猛的士兵便可以办到。但倘或天子失去威信,舆论同样是猛虎,而到时候想要射杀舆论这头猛虎,即使是勇猛的士兵,堆积如山的财币,也无法做到。”
祁律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噤声,的确如此,齐国使团已经获救,这个时候杀了由余,简直就是卸磨杀驴的做法,如果传扬出去,有损天子的威严。
在场众人又十分繁杂,谁能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姬林眯着眼睛,沉声说:“太傅言之有理,既寡人有言在先,便不会失信于人,不会失信于天下……由余。”
由余抬起头来,姬林又说:“你可愿归顺于大周?”
由余的表情十分平静,沙哑的说:“由余本就是周人。”
“好!”姬林轻笑一声,说:“由余听令,从今日起,由余编入王室司马。”
不只是由余,由余还有很多亲随,这些亲随其实并不是山戎人,多半都是周人,是由余这些年流离失所结实的,一直自愿跟随由余,如今由余归顺了天子,他的兵马自然也一同归顺,虎贲军瞬间扩充了一千五百人之众。
别看一千五百人这个数量不算大,但是在当时看来已经不小,周八师才两万五千人,由余一个小队就有一千五百人,而且还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已经非常可贵。
由余成为王室大夫,大局已定,卿大夫们很快便离开了馆驿大堂,凡太子走在后面,从大堂迈出来,刚一走出来,便看到有人靠着大堂外侧的墙壁,双手抱臂,似乎在等人。
是由余!
由余正在等人,而他等的那个人恰巧走了出来。由余保持着抱臂的姿态,慢慢直起身来,冷眼看着凡太子,说:“当真没想到,凡太子竟然要杀我。三个月前我好歹救了你,而如今你却落井下石的要杀我?”
凡太子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温柔,相对比由余那张黑脸,凡太子就显得平静很多,淡淡的说:“廖谏言大辟由余大夫,是因着由余大夫乃是山戎马贼,而如今由余大夫已经是我大周的卿大夫,往后同朝为官,还请由余大夫多多指点。”
由余心里好气,他的脸色已经很黑了,而心里远远没有脸上镇定,眯着眼睛凑过去一些,沙哑的在凡太子耳边说:“指点?如何指点?是了,凡太子恐怕需要由余‘亲身’指点。”
由余着重的咬了“亲身”两个字,似乎想要寒碜凡太子,凡太子面色却不动,仍然十分温柔,突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倘或由余大夫的亲身指的是床笫之事,那恐怕由余大夫是没甚么可以指点廖了。”
“你!”由余险些被凡太子那平静又温柔的言辞给气死,上次在圄犴就是,凡太子便对他的技艺鄙夷了一番。
由余脸色铁青,凡太子已经说:“由余大夫,廖还有事,先告辞了。”
祁律解决了由余的问题,成功将他收编,一块大石头可算是落了地,心情登时舒畅起来。
祁律绕道去膳房做了一些蜜汁叉烧饭,之前姬林可喜欢这口,反正还有叉烧酱,祁律顺手就给做了,端着往自己的屋舍而去,心想着趁着近日有功夫,好好的哄一哄俊美的天子,然后实行以下犯上的大计!
祁律心潮澎湃的端着蜜汁叉烧饭来到屋舍门口,便听到屋舍里竟然有声音,一个嗓音喊着:“兄长……兄长,喝酒啊!饮酒!对对,幸酒!”
祁律一脸迷茫,按理来说,天子应该在自己的屋舍里,可天子不叫自己兄长啊,只有一个人叫自己兄长,那就是……
祭牙!
祁律推开舍门,果然一眼就看到了祭牙。祭牙是来找祁律的,没成想来到祁律舍中,竟然看到了天子。
今日齐国的使团被解救了出来,齐国国女也平安无事,皆大欢喜,齐国和郑国的联姻又可以继续推进了,最不欢心的可能就是祭牙了,心里酸的厉害,便准备找祁律来饮酒。
祭牙没看到祁律,只看到了天子,但不妨碍自己饮酒,祁律进入屋舍的时候,便看到地上滚了好几个酒坛子,祭牙已经喝高了!
姬林见到祁律进来,揉着自己额角,说:“太傅,你可回来了。”
祭牙非要和天子饮酒,喝高了之后就撒酒疯,把姬林看成了祁律,一个劲儿的吐槽兄长胖了,脸盘子都大了,姬林已经被他烦的脑袋都要炸掉。
祁律无奈的走进来,眼皮狂跳,刚走进来,祭牙已经一个猛虎扑食,大喊着:“兄长!兄长你太——太好了,知道我饿了!”
说着,直接把祁律手中的叉烧饭抢走,用手捏起叉烧就塞进嘴里,天子一看,这可是虎口夺食,祁太傅亲自给自己做的叉烧饭,怎么能被祭牙这个前不知道多少任情敌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