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吏 下(120)
天子:“……”
黑背自嘲的一笑,一抬头,就看到了黑背脸上的红痕,倒是没有划出血来,但红红的,黑肩的体质就是如此,有些过敏体质,稍微一碰就会红,更别说用竹简去砸。
当时祁律与黑肩商讨让黑背重振旗鼓的事情,黑肩一口答应下来,但凭太傅差遣,因此戏要演真,黑肩主动要求天子真的砸自己,而不是做假动作,如此一来,戏才逼真。
天子是有些犹豫的,但是当事人如此恳求,天子也不好不答应。
此时黑肩的脸,是真的红了,还有些红肿。
黑背眯着眼睛,看着兄长的脸,一瞬间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愤怒。
无错,那是愤怒。
因为黑背围观了黑肩被“羞辱”的全过程,自家兄长被喝骂,还被打了,身为一个兄控,黑背能不生气么?
天子低声说:“要成了?”
祁律还以为激将法要成功了,哪知道……
就在下一刻,黑背眼中的怒火竟然熄灭了,叹了口气,低声说:“兄长……回去擦擦药罢,小心留疤。”
说完,竟然转头走了,走回去的背影莫名萧条,虽人高马大,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气。
天子惊讶的说:“怎的……突然走了?”
祁律眯了眯眼睛,摸着下巴说:“看来,还欠点火候儿。”
祁律这么想着,突然又抬头看着身边的天子,天子莫名有一种后背发麻的感觉,说:“太傅?”
祁律笑了笑,说:“林儿。”
祁律一向比较恭敬,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其实也不是祁律和姬林不亲近,祁律觉得叫天子,或者我王,其实还蛮禁欲的,有一种迷之兴奋。
而且两个人的关系是“保密”的,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看着,所以祁律人前人后都叫天子,以免被有心人看到做文章。
在天子的印象中,如果祁律主动叫自己林儿,那绝对……
没安好心!
姬林咳嗽了一声,说:“太傅,怎么的?”
祁律笑着说:“看来想要激将黑背,还需要进一步的戏码,有劳天子,再演一场。”
他说着,还对姬林招了招手,示意姬林附耳过来。
天子看着祁律那小表情,没来由觉得异常生动,而且特别可爱,若不是办正经事儿,天子必然想要狠狠亲上去,占有这种可人的小表情。
姬林附耳过去,祁律拢着手,因为天子身材高大,因此祁律还微微欠起身来,低声在天子耳边耳语,说了几句。
姬林起初还沉浸在祁太傅的悄悄话中,耳朵痒痒的,还有些暖暖的,心窍里仿佛装了一艘小船,不停的晃荡着。
但后来,听到祁律的法子,登时一惊,一口否定说:“不可!”
祁律说:“天子,这法子绝对有用,咱们已经用过一次激将法,这第二次,必然奏效。”
天子却说:“不可,便是不可,这是寡人的原则问题。”
祁律挑了挑眉,说:“那……”
祁律拖长了声音,说:“既然如此,律原本觉得天子劳苦功高,等事成之后,给天子做一个爆浆流沙柿饼的。”
柿饼?
柿子在这个时代可是贡品,因为不方便保存,其实那个年代已经把柿子晾干,说实在的,姬林生在贵族,他的父亲虽然蚤死,但当年就是太子,如今他也是从太子爬上王位的,所以柿饼早就吃过了。
可是爆浆流沙柿饼就……
之前天子食过太傅做的爆浆大鸡排,一吃不可收拾,简直是心心念念,那爆浆的口感,浓郁的食欲,分明就是普通的鸡肉,食起来却大不相同。
天子一联想到鸡排,瞬间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如今正好是“下午茶”时辰,倘或能加个餐……
天子的表情瞬间犹豫起来,祁律笑着说:“趁热打铁,只要天子肯去,律现在就去做爆浆流沙柿饼,等天子凯旋,律便双手奉上美味儿,如何?”
诱惑力……
祁太傅太明白怎么诱惑天子了,天子一颗心窍蠢蠢欲动,不过还是有些犹豫,一脸“贫贱不能移”的模样,说:“太傅让寡人做这档子事儿,太傅便……不吃味儿?”
祁律奇怪的说:“吃味儿?为何要吃味?这又不是真的。”
天子虽有些犹豫,但是架不住祁律能说会道,于是便点头,勉强答应下来,还说:“最后一次,寡人下次再不配合了。”
林儿还傲娇起来了,祁律笑眯眯的说:“好好好,天子请,咱们分头合作,律这就去膳房,祝天子马到成功。”
黑背亲眼看到黑肩受辱,他本很生气,然……
黑背看到自己的双手,大哥跌倒他都无能将大哥扶起来,黑背那满腔的怒火,瞬间被绝望浇透了,是了,自己就是个废人,虽凡太子三番两次的安慰自己,但黑背自己的手,他能不知道么?
黑背躺在榻上,呆呆的注视着营帐屋顶,茀儿看在眼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寺人走进来恭敬的说:“黑背将军,天子召见茀儿。”
黑背有些奇怪,天子为何召见茀儿?是了,怕不是天子召见,而是祁太傅召见。
黑背不疑有他,说:“你且去罢,我这里不需要人伏侍。”
茀儿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点头,说:“黑背将军,小臣快去快回。”
茀儿匆匆跟着寺人离开了营帐,很快不见踪影,黑背一个人躺在营帐中,他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觉得心中更乱,更烦躁。
黑背等了一会子,不见茀儿回来,时间已经很长了,不知是甚么事情,黑背没来由有些担心,再加上他心情烦躁,因此便挣扎着起身来,准备到外面再散散。
黑背打起帐帘子,不远处的天子和茀儿正站在角落,密谋着甚么。
天子耳聪目明,一眼就看到了黑背,低声说:“出来了,准备。”
茀儿点点头。
黑背刚走出营帐,下一刻便听到了天子的嗓音,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怎么,如今反而是清高起来了?”
“谁不知你是齐国派来的细作,从头到尾都没安好心。”
“是了,你巴结黑背,不就是为了他是周公之弟么?那寡人岂不是更好?”
黑背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仔细一听,的确没错,震惊的睁大眼睛,循声看过去,就看到天子将茀儿堵在角落的地方,甚至还动手动脚。
茀儿不敢说话,低垂着头,十足本分。
天子却挑起唇角,冷冷一笑,眼神里尽是嘲讽,还带着一此看不起的蔑视,说:“怎么,你不回话?你早就与黑背那个残废上过榻了罢?寡人不嫌弃你脏,已然是你的福气,倘或伏侍的好,还重重有赏呢。”
天子说着,伸出手去,在茀儿的惊呼声中,一把钳住茀儿的下巴,使劲抬起来,茀儿被迫抬起头来,眼眶红彤彤的,一副受尽屈辱的模样。
天子看到茀儿眼眶发红,反而笑的更加肆意,说:“不情愿也好,这天下都是寡人的,你不情愿也没旁的办法。”
说着,竟将茀儿一把推倒在地上。
黑背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气得他双手发抖,明明双手没有感觉,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抖起来。
愤怒仿佛是开水,而心底的煎熬就是烈柴,火焰不止,愤怒沸腾。
黑背双脚仿佛钉在地上,眼睛几乎喷出火焰,他之前方看到天子羞辱自己的兄长,如今又看到天子如此羞辱茀儿,这种双重的打击,让黑背心里酥酥麻麻的,几乎裂开,有甚么东西,再也忍不住,仿佛爆发的火山。
“住手!!”
黑背竟然怒喝出声,大步冲过去,他一点子也没有“残废的觉悟”,冲过去直接插在茀儿和天子中间,目光凶狠的瞪着天子,即使……
对方是一朝天子,那又如何?在黑背心里,不管是天子还是庶民,都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