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吏 下(112)
“霸道?”祁律笑了笑,说:“霸道好啊,我大周的天下,奉行的便是霸道,您可不知道,律身为太傅,经常教导我们天子霸道之术,现在这个霸道总裁的人设,可是很吃香的。”
山戎使者听得半懂不懂,但他也能听出来,祁律正在消遣自己。
山戎使者软的不行,改来硬的了,便说:“祁太傅,您如此做法,实在太没诚意,你们俘虏了我军主帅,但说到底,我们手中也有周人黑背,咱们算是扯平,太傅便不怕,我们一狠心,干脆一刀宰了黑背将军么?我可听说了,黑背将军,是你们周公的嫡亲,那可是贵胄中的翘楚,身份地位不同寻常呢。”
山戎使者威胁的意味太明显了,哪知道祁律听罢了,却幽幽一笑,还掸了掸自己的袍子,夸张的叹气说:“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不让律见黑背将军,律走便是了,这个会盟,不会也罢!使者你恐怕不知罢,这等子会盟可是个苦差事儿,谁愿意来这地方吃苦头?律这个人最喜欢安逸,没事儿理理膳,喝个小酒,泡个美人儿,那多潇洒自在?何必跟你们这里受苦?这差事儿律本就不想接,起早贪黑的,上个沛丘还要爬山,这一路天都黑了,你看看,这不是都到子时了么?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说罢,祁律转身要走。
山戎使者一看,大事不好,连忙拦住祁律,果然是牵着不走打着后退的类型,祁律如此绝然,山戎使者反而开始“犯贱”,连忙拦住祁律,说:“太傅!太傅,咱们好商量。”
祁律轻笑一声,心说杀价律还没输过。
山戎使者没有办法,与身后的人讨论了一番,最后拱手说:“既然太傅执意,来人啊,带黑背将军去幕府营帐。”
说罢,又对祁律说:“太傅,请。”
祁律这才迈开步伐,施施然的往山戎的幕府营帐而去,“哗啦——”一声走进去,登时闻到一股子血腥的气息。
只见幕府营帐中已经有人了,几个山戎士兵押解着一个浑身血粼粼的士兵,那士兵穿着虎贲军小兵的介胄,满面血污,双手不自然的垂下来,软塌塌的根本无法动弹,被几个士兵架住,嘭一声扔在地上。
“黑背!”
方才周公黑肩一直忍耐着,他知道不能坏了祁律的事儿,因此没有说话,而如今见到了弟亲,周公似乎再也难以忍耐,立刻喊出声来。
黑肩大步冲上去,眼神凌厉,仿佛是一条毒舌,狠狠推开身边的山戎士兵,也不顾血污,搂住高大的黑背。
黑背满身血污,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一看便是受了刑,尤其是他的双手,无力又软绵,有的关节甚至还扭曲着,绝对是被打断了!
黑背因着失血过多,浑身无力,听到兄长的嗓音,还以为是幻听,勉强着睁开眼目,登时睁大了眼睛,沙哑的说:“大……大哥……”
黑背浑身无力,根本站不住,几乎将黑肩压倒下去,虢公忌父赶紧跨过来,扶住瘫软的黑肩。
周公向来护犊子,还是个弟控,如今见到弟弟被这般虐待,眼目中充斥着血丝,冷喝说:“山戎人好啊,想用黑背做人质,却如此刑虐,是何居心?!”
山戎使者赶紧说:“周公您有所不知……这……咱们刚开始俘虏黑背将军之时,只以为他是个小兵,所以……所以才用了一些刑罚,倘或小人早知道这位是周公您的弟亲,怎么会如此对待黑背将军呢?”
凡太子抢过来,连忙查看黑背的伤口,冷笑一声,说:“是么?太不巧的很,廖懂得一些粗浅的医术皮毛,这伤口有新有旧,血痕还没凝固,使者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山戎使者只能强调说:“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祁律眯了眯眼睛,说:“今儿个晚了,会盟之事,明日再议,这黑背将军便由我等照看,使者不会有意见罢?”
祁律等人要留在沛丘营中,因此他们照看黑背,黑背也跑不了,山戎使者倒是没有多话,笑着说:“是是是,祁太傅请便。”
祁律赶紧让虢公和由余扶着黑背从幕府营帐出来,来到下榻的营帐,茀儿早就收拾了营帐,见到营帐帘子打起,立刻迎上来,登时看到了满面血污的黑背,一时间双手打颤,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凡太子诊治黑背,忙碌了大半夜,眼看着黑夜过去了一多半,祁律累的是头晕眼花,茀儿留下来照看黑背,周公也不愿离开一步,虢公忌父则守在营帐门口,以免山戎人捣鬼。
祁律累的头晕,走进自己下榻的营帐,一下瘫倒在榻上,长长的吁出口起来,明日还要和山戎人斗智斗勇,祁律也懒得动弹洗漱,就想这样睡过去。
就在此时,突听簌簌的声音想起,祁律一愣,还以为是营地里闹耗子,立刻翻身而起,只见被子下面有甚么东西在蠕动,一鼓一鼓的,体积还不小。
噗!
一瞬间,被子被顶开,一个圆溜溜,还有些毛茸茸的东西从下面钻了出来,两只耳朵还呼扇了两下。
祁律一脸震惊,说:“狗……狗儿子!?”
第149章 已是残废
“狗……狗儿子!?”
祁律震惊的盯着从被子里冒出的小狗头。
因为小土狗太小一只,所以从被子里冒出来,还刨饬了好半天,这才从被子堆里迈出来,一不小心,还来了个前滚翻,“咕噜”一声,滚到了祁律面前。
祁律:“……”还卖萌?
小土狗似乎很嫌弃祁律唤自己“狗儿子”,晃着小耳朵,“嗷嗷嗷”的叫了几声,还使劲摇晃自己的小爪子,似乎是让祁律不要这么叫自己。
但祁律觉得,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明明在于,狗儿子是怎么跟来的?
怪不得天子不着急,还亲自送祁律出辕门,祁律险些忘了,天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甜甜了,这会儿的天子已经是个腹黑的小甜甜。
原来天子早就把自己的“分身”藏在了使团的车队里,跟着使团混进了沛丘山,因为此时已经是子时,所以天子变成了小土狗。
天子白日在沛丘山下的中军坐镇,晚上则是利用变成小土狗的便宜,跟在祁律身边,真的不得不说,实在太方便了……
祁律有些无奈的看着小土狗,小土狗歪了歪头,送给祁律一个歪头杀,祁律登时捂住自己的心口,心说不行不行,狗儿子卖萌,太可爱了,正中心窍儿,连天子如此乱来的行径,祁律都不忍心多说一句了……
天色已经黑透了,进入后半夜,黑背下榻的营帐中,茀儿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小豆,急匆匆进入营帐,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弥漫在营帐之中,伴随着黑背伤口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已说不出是甚么味道。
凡太子连夜给黑背检查伤口,包扎了一番,很快便去熬药,此时汤药刚刚熬好,茀儿便马不停蹄的送到营帐之中。
黑肩一直守在榻边,一刻也没有离开,不过因着黑肩这些日子情绪一直很低,身子也不好,这会子实在抵不过疲惫,歪在榻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茀儿走进来之时,黑背还醒着,侧头看着熟睡的兄长,他的双手不能动,仿佛已然不属于自己,黑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茀儿将黑背的情绪看在眼中,走过去怕吵醒了黑肩,低声说:“将军,用药罢,这是凡太子刚刚熬出来的,叮嘱小臣一定趁热拿来,冷了药效便不好了。”
茀儿端着药走过来,黑背却不看他,没头没尾的开口,声音沙哑的说:“你们何必管我?”
黑背又说:“何必为了我这个废人犯险……”
茀儿知道黑背受了伤,心情不好,便低声说:“将军,饮药罢,凡太子说了,饮了药便能大好的。”
黑背轻笑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能不明白么?把药拿走罢。”
茀儿却不理会黑背的“任性”,执意端着药碗走过去,说:“将军……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