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323)
韩秋挣开,躲着她,“我身上有血,别碰。”
符晓愣住。
韩秋身上明明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到这一秒,符晓总算明白韩秋哪里不对。
韩秋跟她说话,从来都是要平视,刚才却没有起身;
韩秋顾忌她怀孕,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现在却还有一支点着,也没有在她进来屋里的时候,立刻提醒,或是采取措施;
韩秋和她那天在阳台看到的一样,头发根里全是汗;
韩秋刚才的话,根本不是对她说的……
“韩秋,你到底怎么了?”符晓愈加慌。
韩秋拉下符晓搭在自己背上的手,吐字有些困难,“没怎么,就是,背上有点疼。”
符晓顺着说:“我看一看。”
符晓去脱韩秋的衣服。
韩秋一开始只是沉浸在错乱的意识里,没有太过反抗,一直到符晓的手指触碰到皮肤,她才像是忽然惊醒一样,抓住符晓的手,说:“冬冬,回去吧,姐身上不干净,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符晓被抓得腕骨生疼,远不及韩秋叫错名字和看过来那一眼带来的冲击强烈——里面除了大片的空白,什么都没有。温吞缓慢地刺进符晓心脏,她觉得有点疼。
韩秋放开符晓,抖着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肩一点一点往下压。
她看起来真的很难受,交握十指紧得骨节泛白,侧脸全都是咬牙咬出来的棱角。
她大概是把全身的力气都使上了。
可即使这样,还是有一声痛苦的SY趁她不备从喉咙里硬挤了出来,震着符晓的心脏和耳膜。
她断定了一个事实:韩秋正在努力消化一件很困难的事。
具体有多难,她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她看得很不爽,很不高兴。
符晓腾地站起来,走到韩秋跟前单膝跪下,动作轻柔地掰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说:“韩秋,你仔细看一看,我是谁?”
韩秋空白的目光拢着符晓,静默着,良久,她小心翼翼地倾身过来,在符晓唇上碰了一下,很快是第二下,最后,一只手捏在符晓颈侧,另一手勾着她的肩背,深深地和她吻在一起。
符晓觉得窒息。
韩秋的手劲儿太大了,吻得也很乱。
但莫名的,捏在颈侧的力道越沉,她越兴奋。
她的理智被占据着,明知道现在也许不是好时机,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韩秋的意思,低头下去碰了她。
符晓前所未有的耐心。
韩秋却只是靠着沙发,不言不语地垂视着她。从呼吸急乱到微微仰头,迎接那几秒短暂而极致的眩晕,她没有出过一声,甚至连眼神都没怎么变过,平淡得让符晓误以为她已经不再迷恋自己那双唇口带给她的快乐。
可用纸巾擦下来的那些东西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
符晓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克制得过了头的韩秋极为陌生。
陌生得几乎让人害怕。
她学着符辉讨好的动作,扶住韩秋的膝盖,轻声叫她,“韩秋。”
“嗯。”韩秋淡声,她的嗓音低沉缓慢,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符晓喉咙一紧,不自觉握紧了韩秋的膝盖。
韩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瞳孔里的黑开始聚集,很快就有了类似惊惧和内疚的震动,“符晓……”
一瞬间,符晓无意识绷着的情绪放松下来。
她仍旧收敛着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
“总算认出我是谁了,你刚什么情况啊?鬼上身了一样。”
符晓抱怨的时候,仔细留意着韩秋的神色——除了歉意,已经不见一点空白。
韩秋没有回答符晓的问题,而是稳稳地将她扶起来坐在腿上,看了她一阵,说:“符晓,我现在不太舒服,可以请你抱着我吗?”
符晓愣住,她们从来都只是上床,接吻少之又少。
拥抱……
从来没有过。
这么简单的动作会比方才触及到柔软脆弱之处的情爱更有用?
符晓不确定。
韩秋告诉她,“在医院的第一晚,你睡着之后,我又给你了一句准话——有你抱着的夜晚,我没再出过冷汗。”
韩秋的尾音很轻,扫落脸侧的一滴汗,砸在符晓手背上,她紧抿着的唇微微颤抖,
她会抱韩秋纯粹是因为睡相差,是在睡着之后,本能去做的,韩秋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可她不止上心了,还说得这样认真。
符晓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总觉得韩秋不应该是这么,这么……
符晓蹙眉。
“卑微”这个词有点严重,但是在看过刚才那个陌生的韩秋,有了对比之后,她脑子里能想到最准确的词就是“卑微”。
相对应,她认为真正的韩秋应该比在营地认识的这个韩秋更加高高在上。
那么,是什么事情把她变得卑微到需要一个人的拥抱来缓解痛苦?
出柜?
她能猜到只有这一样。
这一个决定把她弄得有家回不来,有亲人不愿意联系,或者,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细节。
符晓抿紧唇,手从韩秋腰侧穿过,慢慢抱住了她。
屋里很静,夕阳在加速降落。
符晓偏头靠在韩秋肩上,头一次知道拥抱可以把一个人的心跳听得这么清楚,还会一步一步引.诱着她,把心跳调整成和她同一节奏。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云团从窗外经过,和垂落的夕阳向着两个方向。
快要消失时,韩秋忽然开了口,“符晓,可以了。”
符晓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和姿势,闻言微微愣了愣,坐起来。
韩秋说:“去卧室待着,我收拾这里。”
符晓又皱眉。
不等说话,韩秋再次开口,“你怀孕了,这里的东西闻多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你抽这么多就没事了?”符晓脱口而出。
韩秋说:“我今天的心情不是非常好。”
符晓沉默片刻,忍不住问:“想起当年出柜的事了?”
“嗯。”韩秋说:“抱歉,那天对你撒谎了。这件事我没有忘,只是不太愿意提。”
“那就不提。”
“你已经看到了,我没理由继续瞒着你。”韩秋避开细节,只用寥寥几句带过,“我22岁毕业当天和家里出的柜,当着外人的面。我父亲是个很重面子的男人,他给我两个选择,一,做回正常人,二,滚出家门。我不觉得我哪里不正常,只能选择后者。那时候爷爷是家里唯一可以否决父亲的人,只有他敢出去找我。”
符晓心跳加速,意识到了什么,她快速抓住韩秋的手,说:“韩秋,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韩秋平静地看着她,“符晓,你需要知道全部,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韩秋!”
“爷爷找了我一天一夜,心梗发作,连急诊都没能进去。父亲非常生气,前来吊唁的亲戚也都在指责,而我,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我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往后十五年,也不被允许去他的墓前祭拜。”
“是不是,还挨打了?”符晓问,不然怎么会说脊背疼,会觉得手上还有血?
韩秋说:“是。那天的记忆太深刻,我一到晚上就会冷汗不止,偶尔也会像今天一样,不太能分清时间,总觉得自己还在那天,没有过来。”
符晓浑身发凉。
她同样是被爷爷带大的人,太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她爷爷去世还是自然寿终,她都用了好几年才缓过来。
韩秋……
“没有人替你说点什么,让你见爷爷一面,或者,不用挨打吗?”符晓轻声问。
韩秋说:“没有,他们只是听我哀求,然后冷眼看我离开。”
“韩冬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