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263)
“不要脸……”慕青临说:“不过呢,也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想办法求证我妈的死因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这在跟你出去做调研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但能让我这么着急过来,的确是因为你。”
慕青临头向后仰,抵着木板墙,平静目光落在顶上柔和的灯光里,“小九,从戴琳到我妈,你逃避的原因里始终有一点没变——你不信自己的父母有错,可事实就摆在你面前。
于是啊,左右为难的矛盾逼得你没办法面对我们,只能换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是不是?”
周意被慕青临这个问题问得心窝一片酸软。
是,她是在事实面前还想相信周鸣和阮中意。可纵观她会逃避的众多原因,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连她自己在为逃避找借口的时候,都始终把这个点放在最后,慕青临却细心地关注到了它。
她是真的把有所的心思和目光都放在了周意这个人身上。
周意抱紧慕青临,脸往她脖子里靠。
慕青临垂眼看着她亲昵的小动作,笑问:“这是默认了?”
慕青临说完,没等周意回答,兀自顺着自己方才的话说:“知道你是个小犟驴,还敏感要强,我才急匆匆过来,想帮你找个解决矛盾的点,就算解决不了,我也希望能想办法平衡。不然你这傻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去看你父母了。”
“我没有……”周意底气不足地反驳。
慕青临无情揭穿,“没有你五年前回的那趟老家,只去看了戴琳?”
周意默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用了心,该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慕青临缓缓摩挲着周意肩后微凸的骨头,说:“想跟就放心跟着,天大的事有姐在。”
一声姐,周意又成了被慕青临保护着的那一方。
她沉闷的心跳迅速变得轻松稳当,彷徨思绪也在一瞬之间得到了妥善安置。
只是,好像差点什么。
周意想不出来,以为自己多心了。
她将脑子里模棱两可的那团东西摁回去,问慕青临,“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慕青临说:“Quy只说事情是他一手促成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能顺着你爸妈走过的地方找一遍,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我不来,你这就是一个人在大海里捞针。”
“晓也说过。”
“旁观者清,符晓姐都说了,你还要这么做?”
“要……”
周意圈在慕青临腰上的手臂收紧。
她不用再问「为什么」了,这种问题就算慕青临回答不腻,她也问得不好意思了。
除了她,慕青临还能是为什么?
慕青临察觉到周意如暗潮一样悄悄涌动着的情绪,把她往自己跟前搂了些,边笑边感慨,“今天既不钻牛角尖,也不哭哭啼啼,我一下子还有点不习惯。”
周意知道她这是揶揄,遂不反驳,只道:“都说我已经把以前的臭毛病改了。”
“好好好,现在的九老师简直完美。”慕青临笑得肩膀颤动,过了一会儿,她淡下笑声,说:“小九,带你去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周意问:“什么?”
慕青临静默片刻,说:“如果你爸妈确实是无辜的,你会不会怪自己没有坚定地站在他们那边,去反驳杜文菲和郭弘,还有……”
慕青临偏过头,用下巴压着周意额角,“会不会怪自己没想办法求证就先逃跑了?”
周意微张的嘴唇抿紧。
她就觉得哪里少了点东西,原来是慕青临把一个结果的两种可能拆开来说了。
她把难的那个放在了最后。
在做好了所有铺垫之后。
她会怪自己吗?
周意扪心自问,她会。
自从知道慕青临在这件事里的态度,她已经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很多次。
即使她曾经为了不离开,做出了她所有能做的努力,最后差点被杜文菲和郭弘打死。
她心疼死被自己那个决定伤得体无完肤的慕青临了。
所以,她不能继续让把一颗心全放在自己身上的她担心。
周意抬头,鼻尖在慕青临脖颈里缓慢地蹭着,“我尽量不胡思乱想,但我如果还是忍不住那么做了,你……”
“我有的是办法哄你。”慕青临打断,态度坚定,“别想着跟我讨价还价,让我不管你,或者其他什么。”
周意胸口起伏,她那么矫情,怎么可能不要慕青临管?
可这话由慕青临说出来和她自己提出来,产生的效果截然不同。
她的眼皮还是太薄了,又想哭。
在被发现之前,她张口在慕青临颈侧轻碰,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吻过去。
——
隔天一早,周意开着慕青临租的车出来加油。然后折回去接在集市上采购水和吃食的慕青临。
两人带上行李,顺着唯一一条可以通向周意父母死亡地点的路前行。
她们逢人就拿着周鸣和阮中意的照片过去询问,一路上走走停停,两天才开出去一半的路。
慕青临睡醒,拉起副驾的座椅,揉着酸痛的脖子对周意说:“小九,你休息一会儿,换我开。”
周意没拒绝,“过了这个弯道,我找地方停车。”她们就两个人,只能来回换着开。
这个弯道弧度比较大,导航提示事故多发。
周意仔细留意着路况,一点也不敢马虎。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周意冷静地握紧方向盘,在车头侧滑出公路之前硬掰了回来。
慕青临皱眉,“胎爆了?”
周意扫了眼仪表盘上方的警告提示,说:“嗯……”
慕青临快速回忆自己租车时一一做过的检查,“没事,后备箱里有备胎和工具。”
话落,周意已经找到合适的位置停了车。
慕青临迅速下车去看车胎的情况。
周意拿着三角警示牌去后面放,再回来,慕青临已经找到了工具,准备拆轮胎。
“正时是上螺丝的。”周意快步走过来说。
慕青临立刻将扳手往上抬,改为逆时针用力,螺丝果然松了。
慕青临抬头看着周意,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会?”
“没,刚好换过几次而已。”周意俯身下来,拉过慕青临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被压出来的红痕上蹭了蹭,说:“你去拿备胎,我来拆。”
慕青临有一秒没说话,她的手是手,硌到了会疼,会红,周意就不会?
垂眼看到她熟练又干脆的动作,慕青临扭头就往车尾走。
这个时候,与其让那些小女人的矫情把心思搞乱,还不如带着欣赏的目光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朋友而骄傲。
不到二十分钟,备胎换好。
周意把工具收拾回后备箱,单脚踩着地上瘪下去的轮胎说:“这车也太老了,扎个钉子竟然就直接爆胎了。”
慕青临笑得无奈,“我还专门挑了辆贵的。”
周意单手拎起轮胎往车边走,“多半是看你穿得干净,把你坑了。”
慕青临夸张地叹气,“阴沟里翻船,以后都不敢跟人说我来过这儿上百次。”
“砰!”周意关上尾门,笑着接住慕青临递来的湿巾,“趁着天还没黑,先找个地儿修车吧。”
“嗯……”慕青临拿出手机看地图,“继续往前的话,还得走上上百公里才有村子,往东,小九,往东不到十公里有个镇。”
周意说:“就去那儿。”
两个马不停蹄出发。
非全尺寸的备胎最多开到80,再加上新旧车胎动平衡差,慕青临只能开得更慢。
被迫少了赶路的匆忙,周意也就不用抓紧时间补觉。
她靠在座位里,偏头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风景。
这个季节的西南天高云淡,格桑初绽,不时能在路边看到悠闲漫步的野驴和活泼的小羚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