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昏君的黑月光我当定了(114)
虽然他不娇贵,但毕竟是王侯,平时没怎么走路,连夜走走歇歇,还只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垂头丧气宛若败家之犬,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后悔,没有把马要回来,更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半夜没事爬起来散心,还跑到冷宫了!
为什么!
他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人一生中总要有那么几个后悔的时刻,而昨晚脑子劈叉出门溜,让庐陵王人生中后悔的时刻+1。至于与“仙娥”邂逅的喜悦,早被后面怪力少女带来的惊吓给震退。
他叹口气,走了太远,娇嫩的脚板好像磨出水泡,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只好撑着墙,慢慢地移动。本来他想过等白日来人解救,可惜这里宫道偏僻,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人。
庐陵王重重一捶拳,拓麻的,为什么大半夜要出来。
“庐陵王,在做什么?”
猛地听到有人唤他,庐陵王抬起头,眼神渐渐聚焦,然后发亮地看着皇帝……身下的马。
马!他的马!
他想到自己不用再用脚赶路,激动得无以言表,颤声问:“回陛、陛下,臣出来、走走。”
云韶挑眉,笑道:“哦?出来走走?你真有兴致。”
庐陵王对上她的笑容,心中一惊,天子身骑白马,身后是朦胧的晨光,笑容一扫原来阴郁,变得十分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他鲜少见过云韶露出这样的笑,对皇帝的印象还停留在六年前,裹在一袭龙袍里,阴郁又苍白的少年天子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地俯视他,像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而如今的皇帝,金袍滚浪,马蹄春风,露出几分快意少年人的模样——
让人觉得稀奇。
庐陵王晃神片刻,再一回神,皇帝已经骑着马嗒嗒地跑远了,留下一句话:“既然喜欢走,那便再走走吧!”
小梨花嗒嗒地跑,雷霆嗒嗒地追。
庐陵王跟在后面跑,撕心裂肺地喊:“陛下,停停,臣不要走了!给臣留下一匹马啊!那匹马是臣骑出来的,把它还给我啊!!!”
“把马还我啊!!!”
他跟着跑了一段,终于坚持不住,腿肚子抽筋,一头栽倒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庐陵王气得捶地,看着两匹马结伴消失在视线中,悲从中来,流下男儿轻弹的泪水。
明明有两匹马,连一匹都不肯让他骑,皇帝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皇帝!这个夺马之仇,他一定要报!
终于走到一条有人的宫道,庐陵王脚一软坐在地上,等了会等到一辆装夜壶的车,被捎了一段路,代价是被熏了一路,味儿有点大。
他再次踩上养心殿的地面时,恍若隔世,迷惘地望着眼前庄严建筑,心想,封地那么好,有宝马有美人有锦衣玉食,自己为什么要来皇宫受苦呢?
旭日从宫闱升起,一线金光把琉璃瓦照得发亮,九重宫闱都被笼在浅金的朝阳之下,天上祥云翻滚,火光铺满整片天幕。
庐陵王仰头望了许久,福如心至,突然道:“我悟了!”
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磨难,皇帝无道,宠幸妖妃,他一个皇亲贵胄,尚且如此受苦,何况天下黎民,苍生百姓。
为了救天下人于泥淖,他必须隐忍受苦,忍受种种磨难,方能等到子夜将尽,旭日东升的那天。
庐陵王默默攥紧拳头,感慨几下,踏步往慈宁宫行去。路上宫女见他,连忙站在几丈开外,远远就低头拜见。
他越发感慨自己天降大任,一身祥瑞之气,震得寻常人不敢靠近。想着,他无视几个欲言又止的太监,带着自信的笑容,大步走进慈宁宫,干脆利落地请安:“孩儿拜见母后!”
太后听见自己养大的孩子的声音,脸色稍缓,笑着抬头道:“起来吧,珏儿不必客气,嗯?”
映入她眼帘的不是俊逸青年,而是条灰头土脸仿佛在田里滚了圈的土狗。
太后声音颤抖:“珏儿,你、你怎弄得如此狼狈?”
庐陵王愣了片刻,低头看见自己灰扑扑的模样,不在意地拍拍,往里走:“母后,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和您说。”
没走几步,太后捂着鼻子,喝道:“等等!别过来,你这一身的味怎么来的?”
起夜掉粪坑里了?
庐陵王尴尬地立着,又在太后的示意下,不停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口,太后这才感觉自己能呼吸了,放下手。
两人离了两间屋的距离,只能隔空喊话,传来时声音有些模糊。
太后喊:“珏儿,你怎么回事?”
庐陵王大声回:“母后,这不能怪我,主要是我马没了!”
太后震怒:“孽畜!你骂谁呢?!”
第68章
宫贝奴一走进慈宁宫, 就看见庐陵王跪在殿门口,喋喋解释什么。
见到宫贝奴姐妹过来,他大喜道:“淑妃、昭容, 帮我和母后说说,我……咳咳,我嗓子都快喊哑了!”
离得这么远, 他得扯着嗓子喊,还要保证喊出来的话不被太后误会。
庐陵王深深叹气,他真是太难了。
宫贝奴走近一点, 突然炸毛, 捂着鼻子跳到一旁,“王爷,你掉粪坑里了?”
淑妃也默默退到旁边, 隔庐陵王远一点, 再远一点。
庐陵王:……
不,只是跟着送夜壶的车跟了一程,被熏入味了。
太后招呼宫贝奴过来, 低头耳语几句,宫贝奴便再次捂着鼻子跑到门口,远远喊:“王爷,太后让你回去沐浴!”
庐陵王面红耳赤忍辱负重地离开了。
宫贝奴回头把宫殿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开窗透透气,清风吹来, 鼻尖那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总算被吹散。她把桌子上的香炉拿到太后卧榻旁,不解嘟囔:“王爷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呢?”
太后揉了揉眉心,头疼。
记忆里的庐陵王还是个玉雪雕成的少年,怎么晃眼就、就变得这么蠢臭不堪!
她叹了口气, 想起当年若是没有让他离开盛京,若是自己还看管着他,也不至于此,都怪皇帝横空杀出来,坐上本属于珏儿的帝位。
淑妃往香炉挪了挪,温柔地说:“也许是夜里遇上什么事了吧,我进来的时候,就听宫女们说,王爷是连夜从安乐堂的方向回来的。”
“安乐堂?”宫贝奴瞪圆眼睛:“段微莺和萧千雪?”
太后听到两人的名字,眸光冷了冷,摩挲手腕的玉珠,冷笑着说:“段微莺和萧千雪,真有能耐,真了不起。”
每年都立志于在秋天宫宴上来气一气她,让她在棺材里仰卧起坐,力求给她来自阴阳两界的至尊服务。真了不起,真是贴心。
她都快被气傻了。
淑妃叹口气:“陛下分明太过宠爱她们。”
宫贝奴连忙接话,点头:“对呀对呀,姐姐说得对,上次姑姑被她们气晕,陛下罚了禁足冷宫三个月,这次居然只被罚三天,还是段微莺讨价还价来的,姑姑也太没有排面了!”
太后昨夜晕过去,没有听见讨价还价全过程,怔了片刻,偏头问道:“讨价还价?她还想向陛下求饶,不去冷宫?呵,妖妃!”
宫贝奴愣了一下,实诚地摇头:“不是呀,是陛下不想让她去冷宫,她非要过去,这三天还是她求过来的。”
太后:……
淑妃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说道:“别人视冷宫如虎狼,她却这般喜欢,肯定非同常人,这就是妖妃吧。”
宫贝奴赞同:“没错,呵,妖妃!”
淑妃:“呵,妖妃!”
太后:“……”她揉揉眉心,叹气道:“妖妃惑主,陛下受到迷惑,才做出种种离经叛道之事,想想,陛下主持新政,也是从段微莺她们入宫开始吧。”
淑妃摒退宫女,小声道:“姑姑,本来我等后妃,不该干扰前朝,只是,”她顿了顿,低头抿口茶,说:“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太后枕着贵妃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