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46)
作者:未有雨
时间:2020-03-10 10:04
标签:狗血
“行。”言喻顿了顿,突然说:“你刚才是不是看了时间?”
“……”岑明止说:“看了,怎么了?”
言喻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说:“岑明止,你在皱眉吗?”
岑明止:“……”
岑明止站起来,靠近窗户,玻璃的反光上倒映出他自己的脸,确实,眉心是皱着的。
“你以前不在的时候我经常想,这个时候你在干什么,是在吃饭还是洗澡,是不是又加班到凌晨只能睡三个小时……”言喻说:“我刚才猜对了吗?”
“……嗯。”都猜对了,包括加班到凌晨只能睡三个小时,他在新西兰时经常这样。
言喻又笑了笑,把手机换了一只手,问:“今天喝咖啡了吗?”
“喝了一杯。”岑明止如实回答。
“下午还要开会吗?”
“不用,今天没有会。”
“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
“回家前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
“好。”
他们在工作日的下午进行这一场毫无营养的对话,几句简短的话讲了十分钟。言喻问得很慢,岑明止的回答也慢,没有人急着挂断电话。窗外的云滚动着散去,渐渐露出后面的太阳,阳光顺着云层离开的方向重新投射大地,在林立高楼的玻璃窗面上镀出一层耀眼的金色。
这个短暂的过程像一场苏醒,耳边是电流拼凑出的、言喻低沉缓慢的声音,岑明止好像也随之平静下来。咖啡因带来的副作用从体内褪去,他的心跳、呼吸、脉搏恢复正常,毛孔重新闭合,汗腺停止分泌。
“那我挂了?”言喻问。
岑明止沉默,他想到言喻刚才说的话,晚饭要给他点什么样的盒饭,去超市又要买哪些东西,都是很琐碎的事,却又都很真实,像穿云而过的光,把他从不知边界的抑郁中引渡回现实。
他感到不舍——非常奇妙,他竟然感到不舍,不想挂断这通电话,甚至不想再工作,再坐在这里。
“六点,可以吗?”岑明止转身,用一只手开始收拾桌面上凌乱的文件,“先去超市,晚上我做饭。”
“六点?”言喻顿了顿,应该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口,但很快答应道:“好,六点我来接你。”
长达十七分钟的电话终于被挂断,岑明止投入工作,迅速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接近六点时他下楼,遇到去取外卖的小刘。他们一起抵达一楼,走出电梯,小刘见他走得急,追在身后问道:“岑经理去哪里啊?有什么急事吗?”
他并无恶意,只是出于好奇。但他很快顺着岑明止的目光看向公司大门外,一辆车停在那里,副驾驶的车门旁言喻站在那里,一身西装衬得背脊宽阔,长腿笔直。
岑明止停下,在闸口刷卡。小刘看到他镜片后的眼睛垂下来,微微笑了笑后对自己说:“没有急事,我回家。”
第51章
回家。
这两个字应当是有魔力,能够治愈很多的伤和痛。言喻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提早下班,却在岑明止坐进车里时,俯身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问他:“工作都做完了?”
“嗯,晚上应该没事了。”岑明止两手空空,没有带办公用的笔电或平板。
言喻“嗯”了一声,在岑明止的眼皮上亲了亲,而后一起前往商场。
他负责推车,岑明止挑选食材,同时规划今天的晚餐:一打扇贝做蒜茸粉丝,山药排骨可以炖汤,最好再加一点言喻喜欢的干贝。他转身询问言喻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菜,言喻把他手里的东西都拿过去过秤,说:“够了,剩下的明天做。”
岑明止点头,和他走进速冻区买了备用的早餐,又买了咖啡机用的牛奶。路过日用区时,岑明止拿了两瓶润滑剂。
上次那瓶买的匆忙,味道实在不如人意。这次他花时间做了挑选,应当不会太差。言喻站在他身后看他在几个品牌之中比较,忍不住在他把东西放进车篮里后,把他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他用一只手推车,勉强还能维持方向,但岑明止再拿东西就不太方便,言喻却不肯放开,最后就这样牵着去结账。收银员扫过那两瓶润滑剂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岑明止对她笑了笑,年轻的小姑娘面红耳赤。
回家洗菜做饭,时间有一点晚,好在今晚没有其他杂事。言喻拿着工具清洗扇贝,捶捣蒜泥,岑明止把山药切块,煲汤做菜。
他们还不是很默契,偶尔会在狭小的厨房里撞到对方,也会因为分工不当导致时间拖延。但岑明止还是想到了唐之清和孟瑶——他们是一对绝佳的参考,而他和言喻,在某些时候似乎也正与他们越来越像。
吃过晚饭后要做爱,他们心照不宣,轮流洗漱。这次的润滑剂味道很淡,几乎没有什么味道。言喻为他口交,舌苔轻轻磨他的龟头和茎身,手指替他做扩张,润滑剂倒在手指上抹开,最后全都送进岑明止身体里。
他从前在床上强势,喜欢占据主导,如今也是一样。只是他也学会了关照岑明止的情绪和感受,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做铺垫与清理。于是性爱变得绵长,激烈的时候仍旧狂风暴雨,结束的时候也温情脉脉。言喻会把空调调到适合拥抱的温度,用洗过澡后赤裸滚烫的皮肉贴着他,和他接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吻。
岑明止开始在周六跟随言喻返回老宅,陪同老爷子用餐。
偶尔他们也会留宿,在言喻的房间度过周末的夜晚。
老爷子不太同言喻交流,却很喜欢岑明止推他出去散步。别墅外的花园和池塘旁都修了轮椅能够通行的平坦小道,岑明止推着他走时,他会在平板上缓慢地写字,问岑明止的生活工作,有时候也问岑明止的病情。
“已经好多了。”岑明止回答他,把自己的近况说给他听:“最近在停药。”
是唐之清给的建议,他过激的情绪起伏有了很大的缓解,已经可以在产生负面念头时及时控制自己。
这要归功于唐之清的努力,也与言喻脱不开干系。自从那天以后,言喻就开始在每天的午休时间给他拨一通电话,其他时候也会经常给他发信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又隐带小心紧张的关切。
岑明止会因为这样的关心感到好一点,那些混乱的想法会在这样的短信面前退却。渐渐他失控的频率降低,对药物的依赖也在减轻。
抑郁患者的药物戒断不是容易的事情,但岑明止的戒断过程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度过得很痛苦。
半年后,唐之清与孟瑶决定收养一个小孩。
是一个女孩,两岁,叫唐柳。唐之清和孟瑶第一次去孤儿院递交手续时,在院长给的名单中一眼相中了这个孩子——姓唐,一岁半时父母死于车祸。
有些事情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唐之清和孟瑶决定接她回家。
手续批下来后,岑明止和言喻同他们一起去孤儿院。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多少都和普通孩子不同,尽管唐柳才两岁,从眼神中已经能看出孤僻和对陌生人的排斥。好在唐之清与孟瑶专业特殊,这方面不需要太过担心。
他们带唐柳回家,小房间里已经重新做过布置,唐之清担心他和孟瑶的工作太忙,唐柳太过孤单,甚至从救助站带回了一只年幼的小狗,以陪伴她长大。唐柳一开始还很谨慎,但架不住可爱动物天生自带的吸引力,很快和狗在床上玩成一团。
错过,失去,每个人都会在人生中经历这些,但得到,拥有,也必定充斥生活的所有角落。
唐之清的家庭因为唐柳和狗仔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
唐柳的成长有一点慢热,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开口叫爸爸妈妈。唐之清终于有了一种做父亲的实感,在岑明止和言喻来接受治疗时忍不住拿出女儿的视频炫耀,把唐柳说“爸爸抱抱”的那一段反复放给他们看。
而那只救助回来的幼犬长势显然迅猛很多,不过三个月,站起来已经高过唐柳。
唐之清因为他过黄的毛色给他取名“咖喱”,结果唐柳年纪太小无法准确发音,叫成了Gaga——Gaga也实在太难听了,孟瑶忍无可忍,在狗证上写下了“十一”。
六月十一,是唐柳的生日,此后每年都会成为他们这个家庭的节日。言喻在唐柳回家以后也曾问过岑明止,要不要领养一个小孩。即使他们每天同进同出,岑明止身上看起来却总是有一种孤独,言喻想如果有一个小孩,或许能成为岑明止的陪伴,也能成为岑明止的牵挂。
但岑明止拒绝了他,言喻问为什么,岑明止只是对他笑笑,没有给出具体的理由,却说:“养宠物吧,我以前想过,以后要在这里养一只。”
“好。”言喻答应下来:“想养什么?”
“猫?”岑明止拿不到半年已经咬坏了两把椅子的十一做对比,叹道:“狗太好动了。”
“那就养猫。”言喻摘掉他的眼镜,低头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亲,岑明止的瞳孔映在阳台温暖的阳光下,也令他想到了猫。
他们会在这个房子里养一个新的生命,这应当也可以算是一种承诺——关于未来和家庭,关于言喻和岑明止的承诺。
尽管这个承诺的期限或许有限,但岑明止愿意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扑火》•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