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21)
作者:未有雨
时间:2020-03-10 10:04
标签:狗血
那么他今晚就要去把他抓回来,按在床上,沙发上,浴室里……哪里都好,总之要让他后悔,后悔骗他,后悔跟他吵架,保证以后再也不敢。
言喻一鼓作气,开了门,保安在身后替他按亮顶灯。不算宽敞的休息室,一目了然。
一张一米五的小床,床上的被子叠着,床单被套被拆掉了,剩下雪白的床垫与枕头。正对他们的小衣柜门没有合拢,开了半扇,言喻看进去,里面是空的,岑明止的西装,衬衫,外套,常服……什么都没有。
“咦?”保安也往里探头:“岑助理的衣服呢?”
他走过去,替言喻打开了剩下半扇,揭开悬念,里头干干净净,一片衣角也没有留下。
“你出去。”言喻忍不住了。
保安一愣,回头看他:“总经理?”
“滚。”那一点点可怜的侥幸顷刻溃不成堤,言喻站在休息室的入口,双目通红,声音嘶哑:“滚。”
保安被吓到,更怕自己被牵连,战战兢兢地后退,走之前还替他拉上了门。
头顶的光照得刺眼,言喻走到床边,关掉了顶灯。
他坐下,床垫下沉。言喻突然觉得非常累,浑身上下所有骨头都在发酸,连带心脏都跳得脱力。站不住了,干脆躺下,没有脱鞋,没有脱外套,就躺在床垫上。身体侧躺,腿也曲起,他把脸贴在没有枕套的乳胶枕上,闻到最后一点剩余的味道。
很淡,像香水,又可能是洗发水。言喻整张脸几乎埋进去,最后确认是后者——岑明止总是在用这个味道。
他在黑暗中翻身,变成平躺,手臂挡在胀痛的眼球上。
原来岑明止真的走了。
第25章
晚上有年会,陈秘书今天到的比平时稍早了一点。在地上车库停好车,刚准备上电梯,余光一瞥却发现总经理的专属车位上停了一辆簇新的轿跑。
那是岑明止前段时间刚给他订的,近来颇受言喻喜爱。陈秘书看到过岑明止桌上4S店发来的配置单,故而知道这件事。但工作日的早晨,这辆车怎么停在这里?言喻来公司了吗?
她疑惑,走到问前台有没有看到人,前台摇头说没有,又叫了几个保安来问。保安里恰好有昨晚值班那一位,正准备轮岗下班,被陈箐问时还心有余悸。
“来了,昨晚来的,叫我开了岑助理那间办公室的门。”保安说:“我打开一看,里头东西全搬空了,总经理脸色当场就变了,叫我滚,我吓死了。后来五点的时候我又偷偷上去看过,门还关着,应该是还没走吧。”
陈秘书立刻上楼,岑明止的办公室没有锁,里头的小休息室房门紧闭。她敲了一会没得到回应,小心地推门进去,就见昏暗的室内,言喻裹着一床没有被套的羽绒被,空调也没有开,睡得整个人蜷在一起。
“总经理?言总?”
她叫了两声,言喻没有反应,于是上前查看。言喻半张脸在被子里,露在外头的半张看起来不大好,陈秘书察觉到不对,伸手往他额头上摸了摸,很烫。
陈秘书简直要被他吓到,不声不响出现在这里,还发起了烧。要是她没看到楼下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发现他躺在这里。
她打电话给公司的医务室,又掀开被子把言喻摇醒。言喻终于睁眼,陈秘书说:“言总,医生马上就到,您先起来。”
言喻头昏脑胀,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医生很快带着药箱上来,给他测了体温吃了药。三十八度一,不算太高,扁桃体也没有发炎,应该是昨晚睡觉时受了凉,有一点感冒。陈秘书把空调开起来,给他在保温壶里装了热水放在床头。
“那您再睡一会?”她身上还有工作,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守着他,于是征求言喻的意见:“还是我叫司机来送您回家?”
言喻的状态看起来很差,一张脸因为闷在被子里出了汗,发型和脸色全都一塌糊涂。陈箐以为他会选择回家,却不料他沉默地喝完了一杯水后,哑声问她:“今天年会?”
陈秘书一顿,点头:“是今晚……”
“出发前叫我。”言喻把杯子放回床头,又重新躺了下去。
被子里浸了汗,又冷又潮,但他浑然无觉。
这里还有一点岑明止的味道,很淡的一点,在模模糊糊的夜里,就像岑明止仍在身边。
抵达酒店是下午四点,参加年会的大部分员工都还没有入场。天色渐暗,气温降至冰点,言喻从陈秘书的车上下来,头痛欲裂。
出发前又量了一次体温,三十八点四,比中午还高。言喻神色疲倦,跟着陈秘书去后台,同酒店经理核对宾客数量。陈箐纵然不怎么待见他,到底还记得他在生病,正好经理办公室有沙发,便让他先坐下,叫酒店的服务生给他倒了热水。
言喻没喝,现在这个温度说是高烧还有点牵强。他伸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机。手机里没有任何新的讯息,他在岑明止的号码界面停留了很久。
拨出去的话,不知道会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会答应还是会拒绝。高热烧坏了他的理智,让他变得怯弱,这一个电话犹豫了半个小时也不敢拨出,最后决定有话还是见面再说。今晚年会结束,他就直接去岑明止家,不管岑明止还留不留在公司,他们之间总还有另一层关系不可断绝。
傍晚的天黑的很快,大风卷着来袭的夜幕翻过城市林立的高楼。玻璃窗外冷内热,外侧的金属框边缘已经爬起了冰晶。
言喻抬头看了一会,问:“下雪了?”
陈秘书停下对了一半的名单也往外头看,酒店经理接话道:“还没,不过快了。下午气象台刚发了大雪预警,估计今晚凌晨开始,要下到后天早上呢。”
陈秘书松了一口气:“那来得及,我们这边十点结束,会安排准时散场的。”
“那就好。”经理笑道:“大家都早点回去,别被困在路上了。”
言喻听着他们的对话,放下了手机。外面的天色像极了那天晚上,大风和雪是阻碍,人心和谎言却是悬崖。
年会十点结束,来得及。言喻感觉放松了一些,头虽然越来越痛,但骨子里的沉重感有所减轻。这样的年会他不是第一次参加,往年都是和岑明止同进同出。老爷子年纪大,讲不了几句就要倦累,总是由岑明止扶着上台,做两句简短开场,话筒交接,后头的都由岑明止来讲。
而岑明止,这样的场合他自然也是穿西装。戴一副金丝的眼镜,衬衫领子扣到最上,话也讲得一丝不苟。他看起来禁欲而冷漠,又有一种凛然的美感,优雅干净的嗓音使那些令人头痛的长串数字都变得动听,言喻总是坐在下面看着他,他向来不耐烦这种形式主义,可是台上的岑明止赏心悦目,他就也会不知不觉就坐到最后,再同他一起离开。
今年岑明止还会来吗?应该不会了。
言喻靠在沙发上闭了一会眼,办公室里的暖气干燥过头,吹得嘴唇起皮裂开。他舔了一下唇角,喝了一点开水。公司医生给的药就在口袋里,还没有到吃的时间。
所以今年是谁?老爷子吗?
也可能是下面的主管,或者陈秘书。言喻没去问,因为那个替代岑明止的人,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很快又睡过去,睡到了五点四十五分,外头的人基本都已入座,仪式马上正式开始。
陈秘书已经不在,大约是出去接老爷子了。言喻从沙发上起来,借办公室里的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衣装。陈秘书下午送来了新的西服,此刻就穿在他的身上。随后他出门,去最前面的酒桌找他的座位——老爷子肯定是主座,他的位置会在老爷子的右边。
然而刚出办公室,就见走廊上陈秘书迎面走来,高跟鞋砸得大理石地面当当作响:“言总,董事长请您去楼上。”
“去楼上干什么?”言喻说:“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陈秘书迟疑半秒,道:“董事长……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张医生也一起来了,直接去了楼上房间。”
“哪个房间?”
“这个。”陈秘书把房卡递过去:“您上去吧,前面我会主持的。”
言喻接过房卡上了楼,老爷子的套房楼层高,在走廊尽头。他刷卡进去,客厅里亮着灯,老爷子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
“来了?”老爷子听到声音:“过来坐。”
言喻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发现画面竟然是楼下会场的现场直播。他在老爷子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问他:“你不下去?”
“就在这里看吧。”老爷子手里的拐杖点了点地:“楼下人多,不适合说话。”
言喻自然无所谓,反正台上也不会有岑明止。他扯掉了领带,放松坐姿,脖子仰靠在沙发背上:“说什么?”
“嗯……我以为你会先问我。”老爷子笑了笑:“明止辞职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言喻脸色一变,刹那又坐直了身体——他怎么忘了这个?!岑明止辞职,必然要老爷子点头,老爷子为什么会点头?
“那就先说这件事,这是明止的辞呈。”老爷子拿起放在身侧的信封,放在茶几上,推到了言喻面前:“他几天前交给我,我盖了章。”
“……”
言喻烧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了那单薄的牛皮信封:“你为什么同意?他辞职,公司你打算怎么办?”
老爷子看向他,说:“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明止这几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言喻一怔:“……什么?”
“我不想探究他的隐私。”老爷子说:“病例报告是我决定资助他的时候送来的,他的家庭环境复杂,那时候症状就已经比较严重。我原以为这几年他在经济上自立了,应该会好过一点,是我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