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锦绣(94)
“果然是这样……”
——这是他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原来是这样……”
——这是他心里冒出的第二个想法。
这就是修斯一直隐瞒着他的事实……这就是修斯一直遮遮掩掩的根源。
他们是亲兄弟。
怪不得之前修斯试探性地问他,如果他们是亲兄弟的话,还有可能吗?
怪不得修斯用那样的语气说,谁说自己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呢?
修斯想用瞒天过海的手法,重新“投胎”,重新选择一次父母,也重新选择一次——他的爱人。
这很成功——如果不被发现的话。
修斯曾经说过,没人揭穿的谎言就是真实。
这也许就是修斯一直刻意营造的“真实”——刘易斯生活美满,虽然母亲早逝,但家庭也尚算和睦,父亲严苛,但也不曾真正亏待过他们。刘易斯爱上了自己的兄长,幸而,对方和自己其实没有血缘关系,最后还是可以成为眷属的——怎么看,这都是虽有缺憾但仍幸福的剧情。
只是,剧本是修斯执笔的,一切都是他讲的假话。
所以,修斯请求刘易斯做一个“笨蛋”,不要太多的思考、追究,而是愉快地在这个美好的故事里生活,做个幸福的糊涂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刘易斯承受自己所无法选择的罪恶感。
母亲因为父亲而死,父亲是罪犯,那刘易斯应该怎么做?
还有,他最爱的男人其实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在这段不伦之恋里,他已经泥足深陷了。
这太多太多——对于前半生都生活无忧的刘易斯而言——确实太多了。
修斯认为,这对于刘易斯而言是太过分的负荷,可能会打垮刘易斯。根据他的观察,刘易斯是一个很爱逃避的人。过去,刘易斯不喜欢家里,就只会选择逃避的方式面对——脱离家族产业,起一个自己的公司;一旦被父亲嫌弃,就选择远行;感觉到和兄长在一起不自然,便疏远兄长……
这些都是刘易斯的习惯。在“逃跑还是战斗”之中,刘易斯似乎总是选择前者。
所以,修斯害怕的是,刘易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便会逃得远远的,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了。
更别说,承受不伦之恋带来的道德压力了——怎么看,刘易斯都是一个道德感比较强的人啊。
放在以前,刘易斯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刘易斯越来越看清了自己,他并不是什么绅士,他心里还是有诡计和小算盘。他也不总是逃避,最近他就自认颇有勇气。
他也不明白到底这些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这已经发生了,还成为了他性格里的一部分了。
他变得不像自己了,又变得更像自己了。
——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好,寒风飕飕的,但也没下雨。
刘易斯在办公室里享受着温暖的空气,喝了一杯热咖啡。此时,门被敲响三下,走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七叔。”刘易斯抬眼,笑笑,“来了?”
“是啊,”七叔笑问,“找我有事?”
“喏。”刘易斯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份报告,姿态从容,又带了一点上位者的傲慢懒散。
七叔看着刘易斯现在的举止,暗道,他越来越像修斯了。我真要小心他。
七叔拿起了报告,嘴角扯起一抹笑容:“果然,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刘易斯疑惑地说,“你一早知道他和我是亲兄弟吗?”
“不,那倒没有,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非要给兰伯特报仇呢?”七叔说,“果然,原来他是兰伯特的亲儿子。”
“可他也是我爸的亲儿子。”刘易斯语气沉稳,“也没见他父慈子孝。”
“父不慈则子不孝呀——这话是不该我说的,但就是这个理儿。”七叔咂嘴摇头说。
刘易斯闻言,心里也有些怅惘,摇摇头,又说:“那么说,我和修斯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那他肯定就不是索德尔的儿子了?”
“没错。”七叔高兴地说,“我就说,他哪儿来那么好的福气?看来,他的投胎技术没那么强嘛!”
“这就奇怪了,”刘易斯说,“为什么当时修斯、我和父亲测出来的结果会不一样?”
“对,这点确实很奇怪。”七叔想了想,说,“如果说只是在一家医院里测到这个结果,还能说是修斯做了手脚。但你们一口气去了好几家,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太耐人寻味了。他总不至于手眼通天到这个程度吧?”
刘易斯点点头,说:“这件事的内情——可能父亲的私人医生会知道。”
“哦?”
“他是修斯的人。”刘易斯给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这话也是修斯亲口跟刘易斯说过的。
七叔闻言,扯扯嘴角,冷笑说:“修斯还真行呀!”
说完,七叔便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聊了几句之后,又坐到了刘易斯对面,淡然笑道:“我已经让人去做事情了。很快就会有答案。”
“什么?”刘易斯有些惊讶,“你让谁做什么事情?”
“小孩子别问……”七叔话未说完,就觉得自己失礼了——他知道刘易斯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孩子。所以,七叔干咳两声,歉然说:“我的意思是,这事儿你不知道比较好。”
刘易斯想到什么似的,说:“你该不会还和黑社会有勾结吧?”
“没有,当然没有。”七叔断然否认,“肯定没有。”
没过多久,七叔便收到了电话了。七叔满意地点点头,对着电话那边说:“谢谢啦,下次一起喝酒!”
说完,七叔挂了电话,对刘易斯说:“真相大白了!”
“怎么了?”刘易斯倾身往前,好奇问道。
“事实上,在做DNA检测那天一大早,私人医生都帮修斯输了血。”
“输血?”刘易斯惊讶地说,“输血做什么?”
“当然是污染自己的血液样本呀。”七叔敲着桌面,“你们当时不都是抽血验的DNA吗?”
刘易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那天……”
那天修斯知道老刘要摊牌,所以先进行了输血,然后毫无畏惧地前往各家机构进行了检验……
“好了,”七叔摩拳擦掌地说,“那我们现在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吧?”
刘易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刘易斯看着七叔的笑脸,却担忧起私人医生来,借口走开,给克涅发了信息,让他去看看私人医生有没有出事。很快,克涅回复说,私人医生被绑起来威胁了,但没有受到身体伤害,已经无事了。
送走了七叔,刘易斯便拨通了克涅的电话,再三确认:“私人医生没事吧?”
“真的没事。”
刘易斯倒是感到抱歉:“如果不是我供出了他,他也不会遭此横祸。”
克涅却说:“那也不能怪你啊,谁能想到你那个七叔跟黑社会有关系呢?”
刘易斯沉下心来细想,摇头说:“我早该想到……”
“我也没想到呢!”克涅劝慰说,“我的调查重点都在你父亲身上。当然,我也查过你七叔。但他名下没有公司,在‘傲鹰’里也不负责核心项目。平日就是吃喝玩乐、风花雪月,看起来不太可疑,所以没有重点调查,现在看来,可能是看走眼了。”
刘易斯点了点头,说:“我父亲说,他和‘古之’这个黑帮合作过。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这个黑帮也一早被端了。”
“没错。”克涅点头,“这是真的,我现在调查的是另外一个黑帮,是‘古之’当年的漏网之鱼组成的。我怀疑‘傲鹰’仍和他们有关系。现在看来,可能真和你爸无关,是你七叔……”
“是他……”刘易斯皱眉。
当年,向黑帮透露了兰伯特的事情,间接害死了兰伯特的人,也很可能就是他了吧!
刘易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父亲说过,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就算是国际刑警来了,基本上没有办法找到不利他的证据,是这样吗?”
克涅沉默一阵,说:“这可能不是大话。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又跨了国,证据确实没法找。如果他真的是从那之后就没有沾染过这样的事情,那就没的说。但如果仍旧与黑帮勾结,那么就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但是,是什么证据呢?
七叔名下没有自己的公司,又不参与商业项目,平时也只会风花雪月,是怎么和跨国犯罪扯上关系的?
刘易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咚咚咚——门外响起急促的敲击声。
刘易斯挂断了和克涅的通话,站了起身。
Mary打开了门,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鱼贯而入,目光凌厉。Mary无奈地说:“这些是商业罪案调查的警察。”
“哦。”刘易斯定了定神,问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警察不客气地说:“我们收到实名举报,指你们集团涉嫌洗黑钱,我们是来循例检查一下的,希望你能配合。”
“没问题。”刘易斯表示出很配合的态度,“对了,既然是‘实名举报’,那我能知道对方是谁吗?”
“你们的老朋友了,”警察笑笑,“修斯。”
刘易斯愣住了。
警察们前来调查,刘易斯当然是配合的,但他的心里直犯嘀咕:修斯?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易斯被带到了警局接受调查,倒是坦荡荡的。警察们随便问了几句,就让他回家了。
但是,“傲鹰”涉嫌洗黑钱,总裁被带去警局问话,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容易引发关注的。
这些天,因为之前修斯捅的篓子,“傲鹰”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又加上这次举报,实在是雪上加霜。股价狂泻,股民们都骂道:“你们直接倒闭得了!”
刘易斯也顾不上这些了,离开了警局便直接回家。刚踏入家门,他便见老刘急匆匆地迎上来。
老刘只说:“你可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刘易斯摇摇头,“他们说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他们也可能看我新上任的,什么都不清楚,就很快放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