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锦绣(2)
刘易斯点点头:“是的。”
“哼!”老刘很气,“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
“这对杜小姐不公平。”刘易斯缓缓说道,“况且,我确实很明白自己的取向。就像您明白您的一样。这是不需要特意去试才能明白的事情。”
老刘更生气,恨不得将书房砸烂。
刘易斯离开了被破坏得废墟一样的书房,慢慢走到了厅堂。
一个和刘易斯容貌相似的男人正在读报纸。
这个男人的轮廓比刘易斯还深几分,眼珠子更带灰色,更像一个混血儿。
“你惹父亲生气了?”刘修斯说。
刘修斯,是刘易斯的兄长。
“恐怕是的。”刘易斯回答。
修斯点点头:“那真是辛苦佣人了,还得打扫。”
“是这样没错。”刘易斯淡淡回答。
他们两兄弟,好像从来都是这样,淡淡的,又很礼貌。
但刘易斯还是感激修斯的,要不是修斯作为长子继承了家业,他也不可能那么顺遂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当经营一个亏损不断的艺术品牌。
他还记得,当他一开始说要做文化艺术的时候,他爸很生气。
老刘总是很容易暴躁,暴躁就砸东西。
刘易斯见惯不怪,只默默走开了,独自在阳台。
他看到修斯在阳台抽烟。
刘易斯的容貌看起来很温和,总给人温柔到多情的错觉。而与刘易斯容貌相似的修斯,却因为那更深了几分的轮廓,而呈现出一种与温柔截然不同的锋利。
如果说刘易斯的白皙在月光下如水,修斯的白皙在月色下很像刀刃。
修斯手里拿着一根烟,刚刚点燃,便看到刘易斯走了出来。
他想起弟弟是不抽烟的,便准备将烟掐灭。
刘易斯却制止了他:“抽烟不是能帮你解压吗?”
“不,不能。”修斯说,“我不能证明抽烟能解压,但我倒是有直接证据证明抽烟会影响健康。我劝你不要尝试。”
修斯仅凭刘易斯这么一句话,判断出了刘易斯想要尝试抽烟解压。
总是这样。
修斯一眼能看穿刘易斯的想法。
从小到大,刘易斯都很擅长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但这种隐藏,总在兄长面前失效。
这让刘易斯不舒服。
刘易斯今天心情极差,只说:“让我试试。”
“可以。”修斯将燃烧着的烟递到了刘易斯的嘴边
总是这样。
修斯会规劝刘易斯。
但就劝一句。
刘易斯想干什么事情,修斯都会说没问题。
就好像修斯根本不在意刘易斯会不会行差踏错,之前的规劝不过是身为兄长的“道义”。
当燃烧的烟递到嘴边的时候,刘易斯已经有些后悔了。
因为和父亲吵了两句,就跑来抽明知有害的烟——这简直是没脑子的叛逆少年才会做的事情。
刘易斯已经20多岁了,还准备做CEO。
哪能这么不理智呢?
修斯很快看出了刘易斯的后悔——正如往常一样,修斯笑笑,将烟拿回来。
“这是不必要的尝试。”
修斯把烟叼在嘴里,他的唇很薄,衔着香烟的时候,轻轻喷出丝丝缕缕的淡蓝色的烟雾,像是杂志里的模特儿。
刘易斯看着修斯,觉得他是最适合代言自己品牌的模特儿。
那么美丽,又高不可攀。
可是呢,修斯是不可能做模特儿的。
刘易斯也请不起他。
“没有上亿的生意,”修斯说,“别叫我早起。”
然而,刘易斯的品牌“上苑春”发布当天,修斯早起了。
刘易斯在人群中看见了修斯。
在人群之中,修斯很容易被认出,他站着像是鹤一样,用一种近乎轻佻的目光斜瞻着台上的刘易斯。
刘易斯感到不舒服。
不知为什么,有时候,修斯看刘易斯的眼神,会让刘易斯觉得很危险。
但不是“坏”的危险。
是那种坐过山车的“危险”,坐过山车的“不舒服”。
刘易斯既会觉得不舒服,但同时也会觉得很有趣。
修斯当时看着台上的刘易斯,想的东西也很简单:为什么男人的西装要设计得那么修腰?过于修腰的男装会让人看起来没有男人味吧。男人穿这么修腰的衣服太难看了——我弟弟除外。
第2章
再次见到杜香璇是在一次投资会议上。
刘易斯有些意外她会出现。
杜香璇用一种很柔善的眼神看他,这样的眼神里还带了点希冀。
刘易斯很懂得这种眼神的含义。
他从来很细心。
但他可以装作没看到。
在会议结束之后,刘易斯很快离开了会议室,没想到,还是在楼下迎面碰上了杜香璇。
杜香璇那样看着他:“刘先生……”
刘易斯站定在杜香璇面前,他比这个女孩子高一个头,因此,他微微低着头,眼帘亦是半垂。他这个表情看起来尤其温柔。
杜香璇忍不住有些害羞:“你还记得我吗?”
刘易斯当然记得她。
前不久才相亲过。
虽然是一场误会。
他根本不打算参加相亲,起码,不打算与异性相亲。
他已经和家里出柜了,可惜,这件事仍被大刘先生有意捂着而没有在整个社交圈流传。刘易斯也不可能登报出柜。
刘易斯保持微笑,脸上流露一丝困窘:“嗯,杜小姐,我相信我们应该是见过的。”
杜香璇立即听出语气中的意味:“你不记得我?上次我们在W酒店见过的。你还送了我回家……嗯,我知道,那次我有些失礼。”
刘易斯保持微笑:“是么?像你这样的淑女是不可能失礼的,那一定是误会吧。”
“其实你忘了上次的事情也好。”杜香璇笑了,“我的表现太糟糕了,如果你允许的话,可以重新和我认识一次吗?”
刘易斯不可能当面拒绝一名女士,因此,他拿出了名片,用比较公式化的笑容说:“好的,那么请多指教。”
杜香璇便与刘易斯交换了名片。
刘易斯朝她点点头,与助理一同离开了。
他实在有些头痛,如果再被父亲无端安排了这样的“相亲”,那可真是麻烦了。
他回到了家中,见大刘先生坐在摇椅上,嘴里叼着烟,眼睛看着电视。
见刘易斯回来了,大刘先生便冷冷一笑:“你今天开投资会议去了?”
“是的。”
老刘笑了:“今年清明记得回去祭祖。”
“怎么忽然说这个?”
“你那个公司每年亏几个亿,还有人一直投资,那肯定是祖先保佑。你还不应该好好回去祭祖?”老刘语带讽刺地说。
刘易斯笑道:“我是无神论者,父亲。”
说完,刘易斯转身走上了楼梯,准备上二楼去躲避这个每句话都跟刀子一样的老父亲。
然而,父亲可不想放过他。
父亲冷哼说:“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你就走了?你不是个绅士,很讲礼貌的吗?你这样有礼貌吗?”
“对不起。”刘易斯站住了,回过头,“还有什么事情么?”
“你坐下。”父亲说,“我有话与你说。”
刘易斯只得缓缓在沙发上坐下。
父亲仍在摇椅上,不徐不疾地晃着,一如他的语调:“你不拜祭刘家祖先就罢了,也不拜祭你妈?”
“据我所知,”刘易斯答,“母亲并没有葬在刘家的祖坟。”
老刘眼睛如牛一样,瞪得老大,死死的,有种凶狠的劲儿:“你可是姓刘的,不姓兰伯特。”
兰伯特,是刘易斯母亲的姓氏。
“嗯,对。”刘易斯回答,“不过,刘易斯·兰伯特,听起来也不错。”
老刘用略带鄙夷的眼神斜斜地看他:“你要是不姓刘,谁会给你钱搞那个品牌呢?”
“我会的。”
刘修斯的声音非常响亮,在宽敞的屋子里也听得分明。
修斯手插着袋子,叼着烟,好像老电影里的雅痞一样,从门柱后慢慢走出来,皮鞋打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老刘仿佛泄了气,似有若无地笑:“你会回去祭祖么?”
修斯淡淡一笑:“我很忙。”
老刘点头:“现在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你当然很忙……”
老刘仍坐在摇椅上,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得他灰色的头发泛起了银白色的光泽。修斯慢慢走到他的身边,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大半的阳光。老刘的眼神黯然在了他的阴影里。
修斯转过身,说:“小易他也是有公司的事情要忙的,别为难他了。”
老刘哼哼两声,仿佛答应,也仿佛没有。
刘易斯便说:“我先回去房间休息了。”
“去吧。”修斯带着笑,“弟弟。”
刘易斯缓缓地从楼梯往上走。
他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可一世的父亲好像害怕修斯。
这是不可能的。
他想象不出那个霸王一样的父亲会害怕任何人,更不可能害怕自己的亲儿子吧。
但是,有时候……
刘易斯都有些害怕修斯。
说不上来为什么。
修斯和刘易斯一样,总是喜欢笑,但却与亲切一点也不沾边儿。
修斯的笑,像狮子露出牙齿一样。
在他们的家里,所有人都得活得像肉食动物——或者是,猎物。
刘易斯不想做肉食兽,但也不想做羔羊。
所以,他总是尽可能地逃得远远的。
翌日,他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发去意大利。
“我要出差了。”
出差,是一个最好的理由。
说起来,刘易斯在执掌了自己的艺术品牌之后,就一直很少逗留在家了。
做生意,是不沾家最好的理由。
在他们小时候,父亲也是因为“做生意很忙”而理所当然地很少回家。
但刘易斯真的有事情要做,他在意大利合作的丝绸厂有一批货要出。他便去亲自监督。这一切他总是亲力亲为,他很喜欢这些东西。
当他准备去意大利的时候,却被告知有一批货被扣在了海关。
“为什么?”刘易斯问。
“这个其实我们也不清楚,正在交涉之中。”
刘易斯无计可施,只得去了“傲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