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你的那十年(23)
但贺知书心情可见的比刚才好一些了,虽然低烧烧的他眉眼间还是倦怠疲懒的,眼神却已经晴朗明快不少。他看了看仍开车的医生,还是撕了糖纸的包装先递过去一颗:“吃糖。”
艾子瑜爱吃甜的,要不车上也不会有这种东西,再加上又是喜欢的人亲手喂过来的,更不可能拒绝。雪白纤细的手指横在唇边,艾子瑜花了很大力气克制住没有吃糖的时候顺便也咬上一口。
第二颗糖贺知书扒给二狗,坐车坐久了二狗也蔫了,贺知书把糖塞进它嘴里,嚼了两口就没了。
第三颗糖贺知书自己吃,很甜,甜的人眼眶发酸。
艾子瑜再看他时贺知书已经又睡着了,眉头没有习惯性的拢在一起,唇角的弧度柔和到像在微微笑着。干净的不像话。
北京城区的节日里没有烟花已经有几年了,蒋文旭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感觉这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就像突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发现他好像干了全世界最傻的一件事,他把他最珍爱的宝贝弄丢了。
蒋文旭不知道贺知书会去哪儿,不知道他这几年有没有新交的亲昵的朋友,唯一知道的只有躺在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现在那边还关了机。
蒋文旭恍恍惚惚中甚至在想,贺知书会不会已经和那个医生在一起了。他第一次胆怯,刻意抵触那些联想,蒋文旭很清楚,如果有人敢碰他的贺知书,提菜刀砍人他都能做的出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元旦。2015年一月一日。本该是蒋文旭和贺知书在一起的第十五年。磕磕绊绊走到今天,也说不清是相爱的第十五年还是相识的第十五年。不知道仅仅只是一段感情,还是这短促的人的一生。
蒋文旭抽了一夜的烟,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他起身,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看了看腕表,七点十分。
他给物业管理的人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可以查一下最近的监控吗。对面告诉他一周之内的记录是可以的。
蒋文旭的高级衬衣被压的皱皱巴巴,他也没换衣服,披了大衣就出去了。
蒋文旭心知肚明小区监控能查到的只能只看见贺知书出走罢了,有这时间还不如给李局去个电话让警察局帮忙。但潜意识隐隐作怪,非逼迫的他不查不可。
虽然只是一个星期,但该被知道的总会以各种巧合出现在眼前。
就像出现在监控里的沈醉。
蒋文旭的心头一颤,他终于知道自己犯的是无可挽回的错误。蒋文旭自以为沈醉那么知情识趣的性格犯不着断了之后自己再费些心力敲打敲打,可没想到竟然能整这么一出。
恼恨的也是自己,让个外人不知道对贺知书说了什么,他那样温软的脾性,反击是做不到的,告状是不屑的,就连愤怒可能也压抑到了麻木。蒋文旭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但总想着收了心以后在贺知书跟前打死不认这些破事也就是了,没想到最后却被养着玩玩的玩意儿绊了个大跟头。
关于贺知书的事情是蒋文旭的底线,一点都容不得别人碰。
沈醉拉开门看着眼前的男人,几天就憔悴瘦削下来的面容瞬间鲜活起来。唇角乖巧温顺的压着弯了弯:“蒋哥,你终于来了,我可想你了。”
喜欢一个人,见着他就欢喜,委屈怨怼消散就在一瞬间,理所当然看不见对方眼里的凉薄,眼角眉梢的锋利冷漠。
蒋文旭进门,冷眼看沈醉关上门然后给自己找鞋。
“你去找贺知书了?”半点情绪都没透露出的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一样震的沈醉打了个冷颤。
沈醉本来以为没事了的,毕竟都过了几天了,那个男人要告状早就告了。
蒋文旭一步一步冲沈醉走过去:“上次在法国我就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不听。逼走了贺知书,你觉得自己很有本事是不是?”
蒋文旭毫无预兆的一脚踹在沈醉肚子上,眼神明明白白的透着股杀气:“我要找不到了贺知书,你就给我去死吧。”
他转身就想出门,却绊到了沈醉收拾出来的一箱子杂物,一个首饰盒翻滚着跳出来,摔出了一枚旧旧的戒指。
蒋文旭的步子停下来,盯着那枚指环看了很久。
沈醉疼的脸色苍白,看到那枚戒指的时候脸色终于变成了恐惧的青灰:“…蒋哥…你听我说好不好?”
他第一次和蒋文旭上床是因为蒋文旭喝醉了,所以那男人醒的晚。沈醉一早就难受醒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蒋文旭有爱人,他偷偷喜欢蒋文旭的时候就很好奇男人手指上又旧又不值钱的指环,趁着男人熟睡轻轻摘了下来,结果攥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自己手心还紧握那枚戒指。蒋文旭再找到自己已经过了两天了,上来就问有没有看到那个指环。那时候蒋文旭真的很可怕,眼睛都是狠戾的红,就像失去了什么最宝贝的东西。沈醉胆怯了,他没敢说实话,只能闪烁其辞说大概丢了吧。
现在的蒋文旭不在乎一枚戒指后的无数阴差阳错。他只是被那枚素面的银指环刺的眼眶生疼,那是贺知书宝贝一样亲手刻了几个月然后郑重其事戴在自己手上的,现在却和一堆很快就要被遗弃的垃圾混在一起。
心里钝钝的疼。
蒋文旭弯腰把它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郑重其事的戴在无名指上。
内心奇异的温和下来,漂泊了许久找不到安置的心魂似乎重新有了寄托。他甚至懒得再和沈醉计较什么。
“看在你跟了我有几年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别让我再看见你。”
蒋文旭说完就走,却被人从后面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
很柔弱无辜的哭腔,他说:“蒋哥…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只要你还记得我肯来见一见我,你心里挂念着谁都可以…你舍不得他难受没问题的,我什么都肯陪你做,我真的喜欢你…”沈醉哽咽起来时语气竟有了几分贺知书调子的感觉,蒋文旭的心突然软了软。
他挣开沈醉,但到底没有再恶语相向:“别糟践自己了,我心里有人,以前是不懂事犯浑,你还小,以后总会遇到更喜欢的人。”
沈醉看着蒋文旭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开的声音。
蒋文旭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指环,又想起前天晚饭时贺知书手上缺失的戒指,他心里清楚,沈醉必然拿自己的东西做了篇文章。
自己的戒指找回了,结果贺知书却等不下去了。
手机铃响打断了蒋文旭的心绪,他接通电话,是张景文:“有事吗?”
“下周一我结婚,带小嫂子来随分子啊。”景文笑着,应该是幸福的过了头,也听不出蒋文旭语气的萧瑟冷淡。
“知书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把他气走了?”景文静默了一会儿,回道:“他自己一个人走的?身边有朋友吗?”
蒋文旭和张景文关系深厚,没有太多不能张口的话:“他前些日子和一个医生很熟,那个男人似乎对知书有心思。”
“医生?”景文好奇的是贺知书不常出门,怎么能和医生交上朋友。
蒋文旭冷淡的嗯了声:“不过肯定不是普通医生,开法拉利,随手送知书养着玩的就是盆二百多万的兰花。大概年龄也不大,三十出头。”
张景文本来想笑话蒋文旭上次对贺知书发那么大火是不是因为有了危机感吃醋,但多想了想吓了一大跳。
“喜欢车,爱养花,年轻医生…那不是艾子瑜吗?但那不是治白血病的专家吗?”
张景文脑子里突然闪过蒋文旭家里清空了书的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惊起一身薄薄的冷汗:“文旭,我去你家找你,不管你现在在哪儿,马上回去!”
蒋文旭心里那种诡异的不详的预感狠狠冲他扑过来,他站起身时甚至感觉到腿软,知道有些事到了面对的时候,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冲他叫嚣,它们在尖叫——你不要回去!
蒋文旭到家的时候景文已经在外面等了,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羊绒毛衫,看样子是很着急过来的。
“你怎么才回来?”张景文皱眉。
蒋文旭掏出钥匙开门:“你又想起什么了?”
张景文没理他,径自快步走进书房,那些瓶子竟然还在。贺知书没有把它们拿走。
景文一个一个瓶子看过去,有的特效药拆了包装真的很难认出来,他本来就不是和艾子瑜相同的专业,看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确实很费力。
本来想带走几种去做个药检,但看到紧里面的一瓶药品的时候张景文瞳孔猛地一缩,他伸手把那瓶子拿过来将药倒了两粒在手上看仔细了,他再不济这药也是认识的,硫鸟嘌呤片,治血癌的特效药。上次匆忙,竟没有看清楚。
蒋文旭在他背后默默的站着。张景文缓缓回头,看他的眼神有同情,有愤怒,也有那么一些在蒋文旭看来又费解又心慌的哀伤。
张景文想到上次贺知书的苍白消瘦,想到他的凝血障碍,想到前几年他常到蒋文旭家蹭饭时贺知书温柔的眼神和笑脸。景文摇摇头,轻笑:“我真后悔,第一次看到你身边跟了好看的男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有一巴掌把你这个冷心冷情的东西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