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56)
[路霁晓:?]
[路霁晓:不是,你有病吧]
后面整整两天没再理他。
-
《深渊镜》本轮演出进入第二个星期,算上分发出去的赠票,上座率勉强达到一半。
无论票房如何,戏总要继续。顾以诚这天上工前,听到道具主管和舞监助理在聊天,说布景道具似乎有些陈旧了,后续演出看看是否要进行更换。
他没太在意,转头去上妆,坐在镜前时觉得头疼眼皮跳,只当是昨晚没睡好。
演出进行到下半场近尾声处。
这段表演是文清让的独角戏,顾以诚站在侧台候场,盯着那人灯光下的身影。
忽然,他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戏中此刻的场景是陈寂家的书房,文清让身后有个三层书架的布景,方才那一瞬间,顾以诚似乎看到它摇晃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了。
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顾以诚猛地从侧台冲出去,用力将文清让往旁边一推,两个人一起滚落在地。
一声巨响,木质书架轰然倒塌,重重砸在舞台上。
作者有话说:
小顾没念完那两句台词:
“这个金黄色的火球点缀着的庄严的屋宇,只是一大堆污浊的瘴气的集合。”(出自《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场)
第42章 深渊镜(15)
那一瞬间,文清让其实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方才陷在角色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和另一个人双双摔倒在地。舞台灯的光从上方直射下来,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但他没感觉到头部撞击硬物的疼痛——对方一手托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脑,就着这个姿势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起伏。
台下观众起初反应不大,大概以为这是表演的一部分,很快有人意识到不对,大声发出疑问,“怎么回事?”
舞台机械师反应很迅速,在场内骚动扩散之前降下了幕布,音乐随之戛然而止。
文清让耳边有人在说话:“哥,你没事吧?”
他察觉抱着自己的是顾以诚,回了一句:“……我没事。”
“还好……”对方似是放松下来,又轻声呢喃,“还好我接住你了。”
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中,或许他听到的并不是这句?文清让一阵恍惚,无暇细想,几个工作人员匆匆跑上舞台,将他们扶起,焦急询问情况。
-
他们在混乱之中回到后台。两人的情况乍看还好,没受什么明显的伤,具体还要去医院检查过才能做判断。
方才剧院用广播放了两遍通知,说由于技术问题,演出暂停。一部分观众已经起身离场,另一部分留在座位上,不耐烦地催促工作人员,要求给个说法。
场务之一愁眉苦脸闪进来,问该怎么处理。
舞台布景眼下不能立刻修复,演员们的情绪也中断了,无法正常演出。程知意没有犹豫,“直接通知观众演出取消吧,回头我们再商量具体的退票和赔偿方案。”
那个场务刚要出去,被顾以诚叫住。
“我想把最后一首歌唱完。”他说。
周围人闻言,连声劝他赶紧去医院检查。舞台事故已经发生了,观众大概也无所谓少这一首歌。
旁边的文清让没有第一时间表态。他自己摔得不重,反而是顾以诚抱着他滚落在舞台上时,似乎撞到了某处布景。
但他对上那双执着的眼睛,想起几年前某个类似的场景,默默叹口气,心道:多半是劝不动的。
在这一点上,对方和自己倒是很像。
-
幕布重新拉开,两个人向观众致歉并说明情况后,乐队直接开始演奏《深渊之镜》。
没有表演和台词做铺垫,但眸光相接那一刻,他们回到戏剧的情境之中。
陈寂与周昀剖开真实的自我,做着最后一次自白。
「镜中映出的是谁的脸
陌生又熟悉染血的眼
眼前色彩模糊交错
向着深渊不断坠落
……
黑暗中挣扎混沌梦魇
埋葬的过去重新浮现
遥远地方微光闪烁
伸手触摸燃烧的火
……」
到了合唱部分,两个声音缠绕在一起,情绪层层递进,推向高潮,又轻轻落下,仿佛隐入无尽的黑暗。
「……
你(我)是镜中另一个我(你)
真相与谎言重叠
写下永恒的终结
……」
音乐渐止,灯光转暗,片刻后重新亮起。
方才这一首歌,无论歌声听感,还是情绪感染力,都称得上是质量极高的表演。
今晚这场不完整的戏,落下了帷幕。
短暂的静默后,台下有观众带头鼓掌。剩下的人不算多,掌声自剧场各个角落响起,起初有些稀稀拉拉,逐渐变得热烈。
顾以诚和文清让面对着观众席,长久地鞠躬。
-
结束后,两人第一时间去了附近的医院做检查。
文清让除了几处擦伤基本没什么大碍,顾以诚情况比他严重一点,左手腕拍了个片子,所幸没有骨折,只是韧带拉伤了。
后面还有不少断胳膊断腿的急诊患者,医生做过处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打发他们走了。
顾以诚其实刚才在台上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才觉得有阵刺痛袭来。
见他皱起眉,文清让立刻担忧地问:“感觉怎么样?”
“没事没事,”顾以诚放下那只缠着弹力绷带的手,表情舒展开来,“再晚点来医院我都痊愈了。”
吴羽刚才得知消息,迅速赶过来,这会正抱着双臂靠在走廊的墙上,闻言快速翻个不易察觉的白眼。
一个年轻女孩迎上来,抽抽搭搭,忙不迭地鞠躬,“对不起两位老师……真的对不起……”
小姑娘负责每天演出前检查舞台和道具,出了事之后慌慌张张地自己打车跟到医院,一副想弥补过失又无从下手的焦灼模样,急得眼泪直往外冒。
舞台事故不单单是某一个人的过失,眼下也不适合兴师问罪。顾以诚和文清让反过来安慰了女孩几句,最后程知意过来把她拉走,走之前又特意叮嘱顾以诚,后面不能演别硬撑。
医院里人来人往,此起彼伏的吵闹声混着消毒水味,令人心焦。
文清让站在大门口,似是想和顾以诚说什么。吴羽在那之前开了口,“那文老师,您要不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了。”
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于是微笑着讲了几句客套话,同他们道别后转身离开。
顾以诚视线追随着那个方向,颇有点不舍。
“别看了,”吴羽喊他,笑意淡了几分,“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他们稍微走远了一点。路旁有对刚从医院出来的小情侣在等车,女孩正挽着男友的胳膊撒娇。
吴羽打量顾以诚,“说说吧,今晚怎么回事?”
“舞台事故啊,”顾以诚耸肩,“应该不是我的责任?”
“谁和你说这个了?”吴羽白了他一眼,“我找剧组要了今晚的录像,那个书架倒下来,根本砸不到你吧。”
她话里有话,目光幽幽看过来,像是窥视他心事的探照灯。
顾以诚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当时也没多想,舍己救人不行吗?”
吴羽嗤笑一声,“觉得我很好糊弄是吧,没说不行,但你的反应也太下意识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这种奋不顾身的好青年,要不要我回头给你订个锦旗啊。”
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各种妖魔鬼怪见得多了,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顾以诚对多数人事不太关心,如果今晚台上是其他人,他或许会迟疑一下。
以他经纪人的聪明,大概已经看破了。
“那倒不必,”顾以诚现在还不打算和她摊牌,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哎呀,吴姐,我手好疼,我想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