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逢宜(47)

　　下了车，出站台走回家，她拎着东西，没抬头呢，脚底下出现一串光，玻璃反射的，“呵！”杨桂枝吓一跳，自言自语道：“够亮啊，几时找人清洁的……”
　　大清早喜鹊就一直叫，梁言见它用翅膀撞了几回玻璃，伸手在玻璃上用力弹了两下，傻鸟停在半空中注视着他，又用喙来啄，把梁言逗乐了，一人一鸟隔着窗打来回，直到杨桂枝上楼来告诉他有电话。
　　梁言问是谁，为什么不直接打到手机上。
　　这阵子打进家里的电话变少，公司的事情部分得到平息，以梁言为守的领导层好几位是程序员出身，却让公司网站被盗丢失客户资料，危急关头他又身体欠佳被抓回国，算上之前告吹的大单生意，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叫人休息，像专冲谁来的。
　　杨桂枝说：“太太打来的，问小陆是不是榛仁过敏，我说不是的，他能吃榛仁。”
　　“然后呢？”
　　“然后就找你呀！”
　　梁言下楼接了电话，“喂？”
　　“梁言，”那边叫他，“妈妈在商场呢，这边巧克力做活动，你要不要？”
　　“您看着买吧。”
　　“哦，你好像不爱吃巧克力啊，那么就没事了，挂了。”
　　“……”
　　幸好是问来买给陆逢宜，换了别人，梁言真不知打来电话的是他的母亲还是谁的，他叹了一口气，上去叫陆逢宜起床。
　　陆逢宜的起床气不定时发作，像开盲盒，运气好无事发生，叫醒了，人坐起来平平静静地穿衣服，运气差点么就挨一通训，尽管杨桂枝坚持说自己长久以来从没见过陆逢宜的起床气，梁言仍是保留自己的看法，上赶着找骂叫人起床，回回被骂回回叫，有一次，杨桂枝看见梁言被扔枕头，砸得他连连后退，少东家嬉皮笑脸地转过头说您这回见到了吧，杨桂枝权当没看见，哪像个而立之年的男人该有的样子？她说小陆是手滑了吧，你别抢小陆的枕头。
　　今天就蛮好，陆逢宜开机顺利，只在床上翻了两个身就睁开眼睛，除开被梁言挡住光时暗骂一句滚开，一切都很顺利。
　　“我们商量一下这个说法。”
　　梁言给他套上毛衣，陆逢宜脑袋一钻出来，睡眼惺忪，那个懒劲儿，问商量什么。
　　“不要动不动叫我滚，你要想一想，我真的躺在地上滚，能好看呀？”
　　陆逢宜也就眼皮子抬了抬，态度敷衍，道：“关我什么事。”
　　你去滚好了。
　　“怎么不关你的事？我们是一家人，让我滚了，我没面子，你有啊？”
　　他香香乖乖的一个弟弟，送去读书才多久，都跟什么人接触学来这么利害，以前也没说过几个滚字，大不了砸点东西，砸完了气顺了，又变回乖乖的陆逢宜，恐怕就是那个易随，梁言咬咬牙，真是不换宿舍都不行了。
　　陆逢宜穿鞋，皱眉表示不悦，“我不要面子，你别发出声音，吵，脑袋疼。”
　　梁言盯着他的背影：“穿白色那双拖鞋，这双你不是说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出去了，他起到什么作用呢，人性化定时闹钟？
　　把话咽下去后，梁言还是找出那双白色拖鞋追了上去，那是成对的，手工定制，鞋底软而不塌，穿着舒服还防滑，可惜陆逢宜穿什么从不在乎贵贱，手工制还是路边三十块钱买来他都不挑剔，纵使梁言想将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也很难不承认陆逢宜的承受能力一直很好，不只在对人。
　　他担心的不就是这个？
　　在陆逢宜的心里，有梁言可以，没他也行。


第49章 想要的是什么
　　洛穗禾下午到的家，她换了新发型，穿得也正式，人倒精神，就是瘦了些，也晒黑了许多，杨桂枝正眼和她对视时愣了几秒神，岔眼觉得看见的是年轻时候的洛穗禾，因为工作和情感上的压力导致身形瘦弱，可眼中却神采奕奕充满希望，那时的洛穗禾不过三十来岁，比杨桂枝还要小几岁，可她有气质，又有教书育人这样十足体面的工作，说话叫人信服，于是杨桂枝尊称她为“您”。
　　“太太，您回来啦？”
　　洛穗禾抵触过这样的称呼，提了几次不要这样叫她，说起名就是让人叫的，让杨桂枝喊她名字，她仍不喊。
　　陆逢宜从单独辟出来的小花园的土墙里翻出来，弄了一手泥，他在外头用管子冲了冲，凉水浸骨，手是干净了，也冻得通红，他比梁言先见到沙发上的洛穗禾，搓搓手，挪步向前，他低低叫了声“阿姨。”
　　他不叫她叔母，仿佛想撇清某种关系，有印象以来他就一直这么叫洛穗禾，洛穗禾也从不纠正，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却都殊途同归地认可这略带疏远的称呼。
　　“露露，”洛穗禾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站起来说：“你长高了。”
　　陆逢宜点了下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人情世态的回应，他一向不通。
　　梁言随后下楼，为陆逢宜解除困境，他说您怎么没注意防晒，大冬天还晒成这个颜色？
　　洛穗禾见到梁言显然比见到陆逢宜更加亲切，她其实和寡言的陆逢宜也找不到几句话讲，这个小孩待人不亲，她不像梁言有那么多时间用来和他相处。
　　“防不胜防呀，出去玩就是享受一切，晒黑也是自然的馈赠。”
　　“晒伤了就不好了。”
　　“那倒不至于……我给露露买了巧克力，露露去干什么了？袖口上都是泥。”
　　陆逢宜说：“种豌豆。”
　　“去洗洗手吧，”梁言拍拍他的背，“好了，明信片没我的份，巧克力也只买一盒，我什么都没有，您也太偏心了。”
　　“你说什么话？”洛穗禾斜眼看他，“多大了还讲这种酸话，分明是你不爱吃我才不买。”
　　陆逢宜洗了手，端了杯茶给洛穗禾，洛穗禾就将他拉到身边坐下，给他看自己一路上拍的照片，好像这样能拉进他们的距离，
　　摊在茶几上的照片多且杂乱，完全是想到什么就给他看什么，先是西藏，她沿途去了火山地带，再是沙漠里穿梭时遇见的响尾蛇，冰岛部分洛穗禾粗粗略过，还有一些她自己也想不起来在哪拍到的奇特景观，最后回程去了三亚，她向陆逢宜解释，梁卓泽的部分骨灰撒在了三亚，那里对他来说最自由，无人祭拜，也是他生前最喜欢的地方，洛穗禾无论去哪里旅游，都会以三亚为最后旅行点，然后直接飞回来。
　　陆逢宜没有听梁言说过这件事，他看洛穗禾说到梁卓泽的骨灰时脸上有温暖的笑意，梁言却没什么反应，“他这一生最想要的就是自由，”洛穗禾一张一张地叠起照片，“但是结婚成家有牵绊，他想要的自由，就这么没有咯。”
　　梁言说：“他没后悔过，这不就够了。”
　　“是吧，谁知道呢，也不好问，人都没了……唉，我说这些干什么，上了年纪就是容易多愁善感，刚才看到哪里了？我还有几张照片拍得很漂亮，露露来，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个地方让梁言带你去。”
　　陆逢宜虽然不多话不够热情，却也像主人家陪客，一个下午没有回房躲避，梁言去哪儿他去哪儿，拿个茶点他也跟着，跟到厨房贴在梁言背后，梁言说宝宝多拿个杯子，陆逢宜就多拿个杯子，要他拿个盘子，他就弯腰开柜拿盘子，听话得不像他，最后说张张嘴我看看呢，陆逢宜就张嘴，梁言叉了块水果喂给他，陆逢宜瞪他一眼，梁言乐坏了，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小孩，在想什么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陆逢宜嚼着水果不吭声，出来坐在离他们俩远些的位置，洛穗禾问梁言明年是什么打算，梁言说先把公司收购了。
　　洛穗禾呛住，问：“收购？谁的公司？”
　　梁言笑笑，“谁值得就是谁的。”
　　“挣了这么多钱？你到国外打黑工去啦？”
　　梁言趁机卖惨，“谁说不是呢，打三四份工，每天都累到想趴下，多挣钱才能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