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逢宜(21)

　　“亲弟？那小孩子不是早几年就出国了吗？现在跑来跟他住一道了？”
　　她说的是梁佑多，梁言的弟弟属他有名气，另一位友人曾经也当别人的住家保姆，晓得的多些，说应该不是那位出国的，杨桂枝无意透露陆逢宜更多信息，便含含糊糊应了句是另外一位弟弟，那老太太还想问两句，被旁边的人打断，道：“反正弄不清楚他们的事情，你今天买些什么菜？家里吃饭人口多不多？”
　　“我买些小菜，也没几个人吃。”
　　“小菜多，你跟我到后街去买，那边卖的都是城郊的人自己种的，煎个鸡蛋煮小白菜汤都鲜得很，我带你们去。”
　　天还灰蒙蒙的，没亮全，杨桂枝想想那两兄弟今天应该是要回家的，亲家舅舅种的菜是好，吃多了也要换换口味，她还记着陆逢宜前天晚上问了句有没有芋头，杨桂枝便想买些香芋，做糕糕点点也是好东西，陆逢宜贪嘴也不怕，比外边买来的强多了，又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她想着陆逢宜的事出神，计划用什么搭配香芋吃更好，一路便买了许多东西。
　　陆逢宜刚来时她没有像对梁言那样待他上心，后来偶然听了闲话说陆逢宜小时候过得不好，有个精神病的母亲，是受了折磨带伤回来的，再看见陆逢宜来梁家被人无视的样子，她就觉得不是滋味，总是恍惚陆逢宜身上有梁言的影子，可能是她想得太多。
　　都嫌陆逢宜的母亲不大光彩，人又有病，连带对陆逢宜也并不十分尊重，到家不过半月梁卓辰便在饭桌上问精神病是不是会遗传，虽说他即刻表示自己只是好奇，但话一生根，陆逢宜的处境就被导向另外一边。杨桂枝不敢说自己当时没怀疑过，但她受梁言嘱托，与陆逢宜接触时间更多，她便最快发现陆逢宜没有精神病，他只是表现得不像个正常少爷，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生活习惯看不出受过调教，吃东西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吃，不合群，不出众，不想在梁家实力掌权者梁瀚仁面前凸显自己的存在。
　　傻小孩，杨桂枝心想，他要是能像梁佑多一样乖乖倚在梁瀚仁膝下，哄得他爷爷高兴，好日子不就自己来了吗？
　　负责照顾他起居年轻帮佣说过他几次，吃饭要把碗拿到手里才够礼貌，头不要太低低到碗里，走路不要使拖鞋发出很重的声音，要正确使用餐具……陆逢宜懵懂听从，改得很快，但仍然不理会大家，嘴不甜，话少得像哑巴。
　　梁言一回来，杨桂枝满以为他会告状，结果却什么也没听见，陆逢宜接受了那些连杨桂枝都能看出来的恶意，她不知道那是他没放在心里还是太放在心里，都以为陆逢宜不好照顾，在她看起来陆逢宜比梁言还要好照顾，他让人唯一为难的地方在于没有梁家人的气度，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属于他的特殊，杨桂枝个人揣摩出来，要说他有错，大约是错在此处吧。
　　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私生子的生活没有一个好过，她想着想着，听见有人招呼她过去，说新到的香芋要不要买，杨桂枝思路被打乱，买菜的老板单找了几块品相更好的芋头给她，说：“老主顾就给你老价格，最好的几个我都留着没有摆上来，特意等你来买。”
　　“哦哟，老板会做生意的啦，像你这样讲我们还要买不呢？”同行的人朝她开玩笑，“这香芋好，吃了人暖暖的，怕比喝汤还要补。”
　　“去年买了她家好多芋头，老板人是最好的，还记得我，今天先买几个，家里最近开伙不多，”杨桂枝弯下腰挑挑拣拣选了几个，付了钱，走到别处去了。
　　杨桂枝赶在集市人多起来前赶回去，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差点把自己的钱包挤掉了，身上冒热汗，帕子擦汗都擦不及，还好叫一个年轻人捡到她掉在脚边没注意的钱包，还给了她，不然坐车回去都要找人借钱。
　　香芋蒸好后捏了几个芋泥软饼，切剩的一半她想等陆逢宜回来后再做烤香芋酥，那东西要吃新鲜的才好，坐车累了来上一口提精神，人精神了才会高兴点，他一高兴，那位当哥哥的才会放心。
　　她等了一上午，中途打过一道电话询问，赶在他们到家前几分钟做好了酥饼，陆逢宜回来洗完手吃了两口便上了楼，梁言站在一旁全程没说话，两个人看起来都不高兴，但明显陆逢宜要更理直气壮些，梁言丧眉搭眼地喝了口茶，说麻烦桂姨去看看是不是在收拾行李，他不高兴我去。
　　少东家语气可怜，她照顾梁言这么多年，还没听过梁言对除了陆逢宜以外的人用过这样的语气，这太超过一个哥哥对弟弟该有的容忍限度，如果不存在帮理不帮亲，杨桂枝现在一定替他抱不平，正是她明白极了陆逢宜不会恃宠生娇，才生出担忧和惧怕。
　　“你把他怎么了？”才出去不到两天，杨桂枝不好这么说，“小陆为什么收拾东西？他要走？去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让梁言头疼，“我也想问呢，您帮我去看看。”
　　“……好。”
　　杨桂枝祈祷不要再有去年那样的事情发生。
　　梁言回想陆逢宜一路上的目光，面色凝重，客厅没人在，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万分后悔。
　　昨天晚上他像是多喝了些酒，想和陆逢宜聊聊天，陆逢宜本来好好在听他讲话，他抱着抱着一时没有忍住，小小地吻了陆逢宜的耳朵，陆逢宜一下就翻了脸，气得说话都哆嗦起来。
　　“我要……我要出去住。”
　　陆逢宜有钱，梁言毫不怀疑陆逢宜说走就走的决心，陆逢宜有钱，他有很多很多的钱，那是梁卓川留给陆逢宜的，他出卖掉良心的价格。
　　这两年来要不是他对陆逢宜早把脸皮全都丢掉，陆逢宜已经跑到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他想见都见不着。
　　杨桂枝下楼来说，的确在收拾行李，还不要我帮忙。
　　“是……是怎么了吗？还是要出去玩玩，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也没有告诉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杨桂枝急得额头皱纹爬满，“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他还肯见我，要不要我再去说点什么？”
　　“错上加错了，”梁言低声说。
　　楼上，陆逢宜其实并没有关自己房门，他真正想要离开是不会避开任何人的，梁言慢慢走进去，带着他知道无用但也要用的求和口吻问道：
　　“你去哪里？想好了吗？”
　　陆逢宜没想好，他的迟疑出卖了他，但他还是不停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把上次整理过一次的东西拿了出来，他没有回答梁言。
　　梁言帮他装进一件他常穿的衬衣，绵柔的衣料上残余有香味，他遇到过不止一次需要让人听从自己的情况，但在外的态度面对陆逢宜时一个也拿不出来，他坐到床边，抬头认真道：“宝宝，那你离开以后要哥哥怎么办？”
　　陆逢宜没有停下动作，梁言就这么注视着他，很快，陆逢宜的眼圈红了，他把衣服放在床上不管了，坐到床的另一头去，背对着梁言，他没有哭，只是眼眶发热发胀，没有泪水流下来。
　　人没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他不说话也并不是希望梁言来挽留，相反他需要梁言别再说什么，总觉得他说什么自己都会被影响，梁言最好不要讲话。
　　他是哥哥，陆逢宜早就把这句话背得烂熟，可是为什么到今天，他还是只会说这样一句话？
　　“你不要和哥哥一起，是因为想和你的那个室友住在一起吗？”
　　陆逢宜抬眼，“当初换寝室是你给我换的。”
　　“是我换的，”梁言一字一句说，“因为哥哥爱你，所以想让你遇到好点的人。”
　　“你的新室友对你很大方，他给你开出了让你难以拒绝的条件，帮助你离开我，摆脱我？”
　　“是我错了吗？”梁言冷静地问。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宝宝。”


第21章 幸福的最终指向
　　他为什么会知道易随说过的话？陆逢宜想不通，但不说他也能猜到，梁言的监视行为一直没有停，他装得那么好以为可以让自己忽略他那些强制的手段，陆逢宜已经忍了很久，他实在不想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