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程(28)

　　秦奂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剧组借演员的流量博眼球，在圈子里算得上常态了。哪怕涉及的是演员的黑料，在不影响上座和票房的情况下，多数剧组都会选择放任不管。
　　所以，即使在私信里看到这么多辱骂和污蔑的言论，他也没想过跟宁策求助。
　　涉及到工作上的事，宁策一向公私分明，只是组里一个演员被骂而已，如果能因此为剧组创造价值，对方应该也不会干涉。
　　他谢过了宋瑶的好意提醒，关掉微博之后，不再关心这件事。
　　—
　　宁策这两天一直待在组里，除却吃睡基本没有离开过。
　　本来他不至于这么拼。一来是有几场男女主的关键戏份要他亲自掌镜，二来他也在思考某个问题。将自己完全投入在工作里，会让他有一种抽离的冷静感，不被私人情绪带着走。
　　几场戏下来，宋瑶和岑景池磨合得还算不错，唯一叫宁导头疼的，还是男一和男二的对手戏。
　　演员在正常范围内的NG，宁策不会苛责什么，但架不住谭俊一对上岑景池就跟下了降头一样，疯狂出岔子。
　　一个不到三分钟的镜头，剧组所有人跟他俩耗了一下午，到后来宁策实在忍不住，阴着脸叫停了拍摄，把谭俊叫到一边训话去了。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谭俊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周翊站在门口，全当没看见他的表情，递给随后出来的宁策一个手机。
　　“什么事？”宁策心情不佳，语气也略有不耐。
　　“上午剧组官宣了陈三剪的演员之后，网上就出现了一些关于秦先生的不实传闻。”周翊面不改色道，“我记得秦先生还没有自己的公关团队，需要我们处理吗？”
　　宁策顿了一下，眉心蹙起来：“不实传闻？什么样的？”
　　不用周翊解释，他也看到了。秦奂的微博底下全是粉丝辱骂的言论，大体是说他资源咖、空降抢人角色云云。
　　资源咖暂且不提，被“抢”角色的那位男星，宁导想了半天没记起此人的名姓。
　　“这人谁？”他匪夷所思地问。
　　周翊尽责地帮他回忆：“天艺旗下的一个艺人，跟谭俊是同期出道的，两个人走的路线差不多，经常拿来作比较。”
　　“《围城》最开始选角的时候，他也来试过戏。您没让他演完就叫他走了。”
　　宁策：“……”
　　有点印象了，毕竟不是随便哪个人的演技都能让宁导觉得眼睛疼的，这个男星显然就是个中翘楚。
　　“需要处理吗？”周翊牢记自己作为助理的职责，又问了一遍。
　　“处理什么。”宁策颇为无语地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秦奂都糊到一只脚在圈子里了，发他的黑料有什么好处。”
　　周翊：“您的意思是……”
　　宁策讽笑了一声：“有人算准了我会给他出头，在拿他当枪使呢。”
　　周翊领会到他的意思，低头不说话了。
　　在即将拨出前，宁策忖度了一会儿，回头吩咐周翊：“打个电话给简思辰，问问他最近……”
　　只是还没说完，他就否定了自己：“算了。”
　　顿了顿，又迟疑道：“上次工作室拟的合同，给秦奂发个电子版……就说，我再给他一次考虑的机会。”
　　周翊愣了一下，才答：“好的。”
　　—
　　剧组发生的事，秦奂一概不知，到了傍晚时分，他忽然在宾馆里收到了宋瑶的消息。
　　【宋瑶】你快看微博！
　　【秦奂】怎么了？
　　【宋瑶】剧组刚刚发视频回应了！
　　【秦奂】……
　　退出对话框，秦奂还有点不敢相信，直到点开微博，看到热搜上挂着的＃围城剧组 回应＃词条，才感到几分真实的诧异。
　　十分钟前，挂着官v的《围城》剧组账号发了一段五分二十四秒的视频，没有配任何文字，内容正是他来剧组试戏当天，和凌奕对的那段陈三剪剧情。
　　这条视频经几个营销号转发，现在已经被转疯了，几乎传出了圈外，评论区一半人在问视频里对戏的素人帅哥是谁，怎么没有见过，另一半被凌奕的粉丝占领，都在嗷嗷嚎哭着夸崽崽演女角好娇好会，姐姐亲亲抱抱。
　　男星的粉丝有心控评，但路人都长着眼睛，谁演能演出角色的灵魂，谁只会捧着剧本尴尬棒读，两相比较一目了然，硬吹只会被群嘲。况且凌奕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要踩一捧一，对起线来他们这边也绝对讨不到好。只能在全网看热闹的目光下，嘴硬几句过后，忿忿不平地回个超骂人了。
　　秦奂看微博的功夫，宋瑶又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看上去比他这个正主还要震惊。
　　剧组这会儿还没下晚戏，也不知道这妮子是怎么避过宁导耳目，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偷玩手机的。
　　【宋瑶】视频好像是宁导让发的！
　　【宋瑶】我看见周特助把手机给他了，他皱眉看了半天，然后出去打电话了。
　　【宋瑶】回来不到半小时，剧组就发澄清博了！
　　【秦奂】……
　　【秦奂】当心副导来收你手机。
　　宋瑶直接略过了他的话，接着给他发。
　　【宋瑶】我天，这是什么打脸剧情，太爽了吧！
　　【宋瑶】我还以为剧组不会发声呢，你跟宁导说了吗？
　　【秦奂】……
　　【秦奂】我没有。
　　【宋瑶】靠，真的假的。
　　【宋瑶】我不会嗑到真的了吧！！
　　[宋瑶]撤回了一条消息
　　【秦奂】……
　　【宋瑶】咳，我看网上的舆论基本被控制住了，还有几个骂你的就是小鱼小虾，不用搭理。
　　【宋瑶】这次剧组反应快，你也算因祸得福，应该有很多路人对你观感不错，之后稍微营业一下，就能作为开始的粉丝基础了。
　　【宋瑶】对了，你还没签娱乐公司吧，我跟你shuosjwga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之前的话，微信提示音嘀嘀响了一串，忽然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她的下文，秦奂弹了个问号过去。
　　【秦奂】？
　　【秦奂】真被抓了？
　　半小时后，宋瑶才回。
　　【宋瑶】对台词不认真，被岑影帝举报了。
　　【宋瑶】宁导亲自来督工了[大哭][大哭]
　　光看她发的几个黄豆表情，秦奂就能还原出当时的景象，哑然失笑。
　　【秦奂】好好对你的词，有事明天再说。
　　没再打扰宋瑶拍戏，他重新点开了剧组发的试戏视频，没有拉进度条，从头到尾完整地看了一遍。
　　视频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用手机諵凨拍摄的，当时大概没想过还能派上用场，所以镜头很晃，画质也很糊。
　　除了作品上映之后复盘，秦奂很少从第三视角看自己的表演，这时候回看，除了确实能发现过往的不足之处以外，还有些莫名的感受。
　　陈三剪这幕戏，他和不同的人对过两遍，两遍宁策都没有发表过看法，只在两人一起看《危楼》的时候提点过他一句，叫他不要过于依赖共情入戏。于是他就自然地以为，宁策对他这一幕的表现并不满意。
　　但在今天这样的时机，剧组把试戏的视频发了出来。尽管没有配任何文字，秦奂还是从中品出了一点微妙的言下之意。
　　——他的宁老师，好像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啊。
　　他的唇角无意识地扬着，稍有一点自满地想。
　　或许从最开始的时候，对方就对他“廉价”的才华抱有欣赏之心，只是出于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说实话，网上对他是唾骂还是称赞，秦奂并不在意。宁策替他解围也好，放任事情发酵也罢，都不影响。真正叫他心生波澜的，还是这一条视频背后蕴含的东西。
　　这两天宁策似乎在忙剧组里的事，已经很久没单独找过他了。
　　秦奂想了想，打开置顶头像的对话框，刚敲下几个字，屏幕上方就跳出了两条新消息，显示发信人是周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