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89)
打工不易,明月叹气。
第90章 遗产
“这是我列出的名单。”印寒坐在沙发上,将笔记本递给明月锋,“你看看。”
明月锋低头翻阅纸页,印寒的字迹规矩整洁,一笔一划清晰好认,透着和他本人一致的严谨认真。笔记本上罗列着市场部的组织架构,部门经理、总监、组长、员工,依次排列。市场部是总部架构中与业务部比肩的大部门,有着近一百人的员工编制,运营、设计、产品、开发、数据分析应有尽有,印寒问:“你想裁掉多少人?”
“我主要是想换掉负责人。”明月锋在部门经理孙广星上画了个圈,“他和战略部经理陶金芝是夫妻,正好一起端掉。”他笔下不停,又圈出五个名字,“这五个人季度汇报表现不佳,换人。”
“我抽空将劳动法看了一遍。”印寒说,“我可以去谈。”
“本来就是你去谈,别人我不放心。”明月锋合上笔记本,踩着拖鞋走到冰箱前,拿出两盒酸奶,扔给印寒一盒,“反正查到问题,咱就让他私了和报警二选一,没查到问题,我愿意支付赔偿金。”
“我知道。”印寒接住酸奶,撕开吸管的塑料包装,插进盒子一角,“什么时候开始谈?”
“你几号拍毕业照?”明月锋问。
“这周五。”印寒说。
“那等你拍完毕业照再谈。”明月锋弯腰,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拿起一个暗蓝色方盒子递给印寒,“礼物我还没想好,先用这个凑合一下,等我想好了再正式送。”
印寒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条波光粼粼的真丝领带,他说:“谢谢。”
“拍毕业照当然要打扮得英俊帅气。”明月锋说,他凑过来,手执领带两端,套到印寒脖子上,“会系吗?”
“不会。”印寒想也不想地说。
“仔细看,我只演示一遍。”明月锋动作缓慢地绕圈、打结、整理松紧度,“OK,可以了。”他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品味优秀,朴素大方的暗蓝色宛如晴朗深夜的海面,套在印寒白皙修长的脖颈,与他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
“周五你来陪我拍照吗?”印寒问,“爸妈他们要来。”
“行啊。”明月锋不想错过小伙伴的重要时刻,他扽了扽印寒脖子上的领带,问,“你有配套的衬衫吗?要不要穿我的。”
“我没有,穿你的。”印寒站起身,毫不客气地走向明月锋的卧室,拉开衣柜,挑选合心意的衣物。
明月锋常年出席商务会议,目前又在世界一线西装品牌工作,领带、正装、衬衫、马甲、皮鞋、腕表、香水、胸针,款式多样,一应俱全。他大方地挥手:“随便挑随便选。”
这厢印寒专注地挑选衣服首饰,明月锋站在他身后念叨最近遇上的新鲜事:“斯宾塞的董事长让我去找她儿子给中国区销售额骤降背锅,说什么她儿子叫穆煦,我上网查国内叫穆煦的企业家,有一个是华金的董事长。”
“我感觉不太对劲,华金是央企,央企的董事长怎么可能是外企资本家的儿子。”明月锋说,“但华金董事长确实年轻,才比我大一岁,他上任的时候,还有媒体报道‘九零后担任央企董事长’的争议性通稿。”
“话说回来,就算华金董事长真的是Bernice的儿子,人家凭什么愿意给我背锅。”明月锋苦恼地皱眉,“年底汇报之前,要是搞不定这事,我就要掀铺盖滚蛋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印寒安抚他,“我能帮你做什么?”
“你帮我的够多了。”明月锋说,“我就抱怨两句,下周我去拜访华金,了解一下情况。”
印寒挑选一套正装,穿在身上,又拿起一块腕表和一枚胸针,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腰背挺直站在明月锋面前,张开双臂:“好看吗?”
“不错。” 明月锋眼前一亮,替印寒整理一下领带,后退一步,上下打量,颔首赞美,“不愧是我兄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他的形容并不夸张,印寒天生的冷白皮,头发浓密卷翘,眼瞳漆黑,鼻梁高挺,自带冷峻疏离的气场,颇像流水线电视剧里常演的霸道总裁,去油后的那种。
明月锋夸完,站在原地等待欣赏印寒的笑容。谁曾想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突然提着明月锋的领子把他摁到墙上,表情冷酷,动作霸气,实打实把明月锋吓了一跳:“又发什么神经?!”
“不帅吗?”印寒问,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应该是单纯的疑问句。
“少对着我耍手段。”明月锋哭笑不得,“这是正常人的相处场景吗?”
印寒皱眉,眼神满是疑惑:“电视里都这样演。”
“你也知道这是电视里的魔幻情节,现实里只会让人想报警。”明月锋推开印寒,“电视里还有抒情的背景音乐和漫天花瓣滤镜,你怎么不学?”
“我可以学。”印寒说。
“打住,你不嫌尴尬我嫌。”明月锋抬手敲敲小伙伴情商含量不足的脑壳,“那种无脑恋爱剧都是为了洗钱和骗傻逼的,你这个博士能不能看点高端的东西?”
印寒很想说他早就遍览无数文献,古今中外,书读五车,从多巴胺的分泌周期读到吊桥效应,从古希腊神话读到远古洪荒,理论和故事看过千百遍,面对明月锋,仍然束手无策,愚笨得像个不开窍的差生。
印寒垂下眼睫,木愣愣地站在原地,说:“好。”
“好个屁,别装可怜。”明月锋捏一下小伙伴的脸颊,迈步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厨房,“饿了没,想吃什么?”
“面条。”印寒说。
“行,我记得冰箱里有新鲜的茄子,拌个蒜,再炒盘辣子鸡……”明月锋在冰箱里一通翻找,扒拉出来一个圆滚滚的紫茄子,“过来削皮。”
“哦。”印寒换回轻便的家居服,踏进厨房。
没一会儿,油烟机轰隆轰隆响,喷香的炒菜味道四下蔓延,明月锋挥动铁铲,来回翻炒锅里的鸡块,他说:“这次回来,有个事忘了跟叔叔阿姨说。”
“什么事?”印寒问。
“我奶奶去世了,我爷爷好像跟着走了。”明月锋说得云淡风轻,“我以为我高考那年我奶奶就走了呢,没想到她能活这么久。”
印寒站在窗边,捋起袖子,观察小伙伴的表情,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咒骂,索性保持沉默。
“前年吧,我刚到苏州,那个叫赵连华的男人又找到我。”明月锋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我在苏州的,非要把我爷爷奶奶的遗产给我。”
“我问他我那个视财如命的小舅呢,他说我小舅缠着他要钱,他不给,推了我小舅一下。我小舅就躺在大马路上撒泼打滚,非要讹钱,结果被一辆闯红灯的半挂车压死了。”明月锋说,他关掉灶火,将辣子鸡装盘,“我还纳闷当年我卖雾哀的时候,卖了那么多钱,我小舅怎么没来找我,原来去找阎王爷了。”
“遗产你要了吗?”印寒问。
“没要,我没见过他们,也不缺钱。”明月锋说,“我送给赵连华了,他照顾我奶奶十来年,算是替她早死的孩子尽孝。钱不多,四十几万,估计老太太卧床治病用了大半。”
印寒不顾明月锋炒菜满身油烟味,凑过来拥抱他,拍拍小伙伴的脊背,说:“别伤心。”
“我没伤心。”明月锋说,“叔叔阿姨要是听说他们死了,指不定会开心。”
印寒思考片刻,本就不富裕的词汇量彻底告罄,他说:“我陪着你。”
明月锋听罢,忍俊不禁,他揉一把小伙伴软蓬蓬的后脑勺,笑着叹气:“你这个脑子,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91章 毕业典礼
印诚久开车,带着楚悠和明月锋朝北大行驶,一路上跟着音响摇头晃脑地哼歌,鬓角斑白的卷发蓬松柔软,不由得让明月锋联想到等印寒老了,是不是和印诚久一样。他的视线飘到坐在副驾驶的楚悠身上,不,老去的印寒应该比印诚久帅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