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仆人(38)
这是个扎扎实实的拥抱,他们日夜相处,可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候。
关于这天,由于温励驰的回抱,段顺整个脑子激动得混混沌沌,基本记不得什么了。印象里,只记得温励驰的力气真大,抱得他的肋骨都在痛,至于温励驰是不是真的被他安慰到,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温励驰真如自己所说,上层阶级的alpha和omega都是没有心的,那么现在的金桥又算什么?
他还在温家的时候,从没见过温励驰有交往超过这么久的omega。什么“爱是虚无,爱是不切实际”,他想,他真是太傻了,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什么丧心病狂的誓言发不出呢,温励驰随口一说,他偏偏真信了。
“发什么愣?”他好久没作声,温励驰皱起了眉,面色冷淡而疑惑,跟当年死死抱着他想念妈妈的年少alpha大相径庭,“都记住了没有?贺卡就写,祝金桥先生杀青愉快,你亲自写,他爱炫耀,会发到网上去,花店的人喜欢乱写一通,字太丑了他又有名堂要讲。”
多亲昵的抱怨啊,段顺感觉正有人往自己的心脏上挤柠檬汁,细细密密的汁水,咬得他的心发涨,嘴唇都打起颤来。
“好。”他听见自己答应下来,像许多年前做的一样,习惯性地简单重复一遍温励驰的指令,“保加利亚红玫瑰,署您的名字,送给金桥先生。”
“不错。”难得的,温励驰给了他个好脸色,这会儿两个人也差不多走到了大门口,萌小龙缓缓开着车过来,停车下车,走到靠近他们的这一侧,打开后车门,朝温励驰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励驰弯腰坐进后座,临关门了,又扭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住段顺:“后天起,你暂时顶一段时间周少言的班。”段顺确实是太闲了,他布置起任务,“就跟你以前干的差不多,居家办公就可以,不需要来公司,处理不了的就跟我说。”
“我生着病呢。”段顺顾不得伤心了,那以后他岂不是从医院点完卯回来,还得一刻不停的去打工,驴也不能这么连轴转吧,这可恶的大资本家!
“废什么话,你还没到躺着动不了的地步,”温励驰有点儿不耐烦的抬手看了看表,“能跑能跳的,还有闲心做饭吃。”
“我……”段顺张嘴就想反驳,谁说他能跑能跳的,他塞着一屁股棉花呢。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往外说,太羞耻了,他嘟嘟囔囔:“您也稍微尊重一下我的病,好歹是个绝症。”
他嘟囔得很小声,但温励驰听见了,一下子拔高声音:“绝什么症?只要不是癌,叫得上是病?我他妈联系人去攒饭局,腆着脸去跟一堆脑满肠肥的贪官敬酒,就为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和医院。花了老子这么大功夫,就是砸钱,我也给你砸个长命百岁出来!”他竖着两道眉毛,愤怒的手指差点戳到段顺额头上,“你就给我把心放肚子里,安安心心治病、做事!年纪轻轻想那么多,你不得病谁得病,一天到晚脑子不知道想什么,没病死也愁死了。”
又是一顿训斥,段顺听得脑子一团胡,胡完,过了一阵,后知后觉把温励驰的话再琢磨一遍,心尖儿不可置信的颤了颤。
走到他家少爷这个位置,根本不会再有需要亲自敬酒的饭局了。可温励驰刚才说了什么,他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为了他,温励驰竟然放下身段去做饭局求人了?
但这些天,明明是周少言陪在他身边忙前忙后。
段顺脑子一嗡,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进了一个误区。因为所有的程序都是周少言带他去办的,所以他一直默认上面的关系当然也是周少言疏通的,但真是那样吗?
“什么酒局?”段顺倏地抬起眼睛看向了温励驰,眸光亮晶晶的,比刚才有神采多了,“我能治上病,是您亲自去给我找的关系?”
温励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生气说漏了嘴,他默然良久,倒是也没否认,“不然呢,你以为你少言哥的面子那么大,那个基地说是医疗机构,实际上根本是个政府机关。”
说到这,他突然止住话头,说这么多干什么呢,邀功似的。
段顺奇怪的表情,微张着的嘴唇里头,一截粉红的舌头,还有欲说还休的眼神,通通让他觉得瘆得慌,他转开了头,生硬地甩下一句:“不重要,总之把我交待的事情办得漂亮一点!”然后飞快关上了车门。
第29章
暗黑色的汽车倏忽消失在马路尽头,温励驰已经离远了,段顺才回过神。夜风飘荡,冲着空暗的夜色,他攥着拳头,不知如何是好的原地转了几个圈,他本意是想让自己平静一点,谁知道心里那点儿激动跟瓶子里的水似的,不动还好,一动,更沸反盈天了。
他恍惚地笑着,心想,别提只是买个玫瑰了,现在温励驰就是叫他去买钻戒,要他立马布置一个盛大的求婚现场出来,他大概也能欢欢喜喜热火朝天地去办。九跟久谐音,这样细小的话柄,温励驰都不肯让外人抓到,说明和那个omega感情也就那样吧,至少,至少肯定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段顺深呼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有点坏,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在心里拿自己和温励驰的omega做对比。
那个美丽无双,星光熠熠的omega,他能让温励驰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吗?让温氏财团高高在上的董事长,放下面子,笑脸相迎,去举着酒杯,和自己讨厌的人推杯换盏。
在今天以前,假如有人这么问段顺,温励驰会为一个人把身段放这么低吗,他肯定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接着想也不想回答:你他妈开玩笑吧?他可是温励驰。
是啊,温励驰。
他受精英教育长大的少爷,十多岁就被温叔叔领着接触尔虞商界。率先评估回报率,是他做任何事之前第一个动作。
名震北市的工业大亨,手腕强硬的温氏掌门人,伴随他的名字出现的新闻大多是为美人一掷千金,亦或者某年某月某日又成功上市一家子公司,那才威风,那才符合他的派头。
谁能想象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感情用事的折腰求人的模样,一个董事长,为了一个病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既不能给公司带来价值又不能为他个人增添什么好处的不知名童年好友,大动干戈地请医疗界各位大佬吃饭,就为要一个床位。
谁敢信。
今天以前,段顺也不敢信,他哪敢想自己会是温励驰的例外。
可这种砸钱砸人脉大概率就能做到的事情,温励驰真的亲自去做了,段顺了解他家少爷,温励驰肯定是觉得光是“大概率”还不够,他亲自赴宴的意思,是要确定事情的结局一定是“万无一失”。
嘴上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背地里,对待他的事情却这样慎之又慎。兄弟又如何,主仆又怎样,左右不过是个名头,段顺突然想,温励驰对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他无话可说了。
他仍然嫉妒每一个可以拥有温励驰身体的omega,但其实他比任何人在温励驰那儿得到的都要多了,即使那感情的性质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还要如何贪婪,还要如何才满足?
股间又开始汨汨不止,段顺却没心思搭理,他实在是激动坏了,管不了今天死不死了。温励驰的区别对待,那点儿可怜巴巴的好处,仿佛一颗怎么也嚼不烂的蜜糖,越咂摸,他越觉得甜,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也没能把心底里那股子往外扑的粉红泡泡压下去。
他四五年都没像今晚上这么开心过了,晚风呼啦啦从他身侧穿过,有点儿凉,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痴了似的就站在原地乐,到后来,实在没控制住,忍不住原地蹦了两蹦,撑着腰低头大笑出了声。
突兀的笑声被空旷的巷道里放大再放大,还没笑几秒钟,不远处岗亭上,值班保卫从保安亭探了个头出来朝他投来了害怕的目光,被栓在亭柱上睡觉的狼狗也站了起来,不满地朝他吠了两声。
一人一狗的注视下,段顺的脸皮有些绷不住了,他快速收起笑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左顾右盼,同手同脚地小跑回了大屋。
屋村影视城在市郊区的一个群山环绕的县里,跟医院一个方向,相距大概十五公里,今天换了新的留置针,段顺的手臂有点儿不舒服,从医院出来,他本来想先回大屋吃个饭休息会儿,在环岛路口等红绿灯时想了想,也不是很饿,直接调头去了影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