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瑕(45)
“我……”
梁麻子摆手:“算啦,那都过去了。看这俩活儿你想干哪个。要我说去工地好,搬家具也不轻松,工资还少了一千。工地上嘛,就是脏,有危险性。”
齐弩良没做过多考虑就选了工地,其他都不要紧,关键还是看钱。
“那行。不过这个是要赵师傅带你去和包工头谈,明晚我攒个饭请他喝顿酒。你会喝酒不?”
齐弩良点头。
“这就好说了。赵师傅平时就喜欢喝个酒,你要是陪他喝高兴了,说不定真收你当徒弟。”梁麻子拍拍齐弩良的肩,“等到了工地,你身上随时都揣包好烟,看着休息就给赵师傅发根烟,偶尔请他喝顿酒,把关系搞好了,你也吃不了亏。”
齐弩良点头。
“你知道他们师傅日薪两百多,这个价格年年涨。你要是哄得他愿意教你,几年后你出来当师傅,不也拿这个钱嘛,有你的好处。”
齐弩良又点头。
“对了,梁哥,你说的那个工地在哪里?”
“东边啊,东门车站出去两三里地吧。”
东门车站齐弩良知道,那地方和日化厂在相反的方向,去那边要穿过整个城区。这距离骑自行车有点够呛,公交车更不靠谱了,他把目光放到了梁麻子总停在店门外的一辆旧摩托上。
齐弩良搓搓手,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梁哥,我这边过去不方便,你能不能把你的摩托车借我用用,我看你平时也没怎么骑。”
梁麻子有些难以置信,齐弩良竟然还敢厚着脸皮向他提出这种要求。
“我说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工作的事情帮你解决也就算了,你还惦记我的摩托车。”
“帮人帮到底嘛,等我上几个月班自己去买辆,就还你。”
梁麻子岿然不动。
齐弩良想他刚刚说的搞好关系的话,赶紧给梁麻子发了一根烟,不太熟练地替他点上。
“梁哥,你是个好人,这最后再帮我一次。……我每个月给一百块的使用费给你,反正你停在这儿没用还占位置……”
“行了行了,要不是看在……算了,你拿去骑吧。”
“多谢梁哥了。”
第38章 生日
蒋彧对齐弩良这个工作不满意。每天早出晚归,陀螺一样连轴转,又脏又累不说,还让人很不放心,工地上总不那么安全。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他知道齐弩良不得不去干这个。蒋彧唯一能够为他做的,就是每天做好饭烧好水,等人回来。
工地上班时间是早六晚五,加上路上骑车需要的四十多分钟,按理说六点前就能回家。但实际上,七点前能回来就算好的。冬季日短夜长,每天还不见一丝天光,齐弩良就走了,等他回家时,天早已经黑透了。
七点多,门锁响动,蒋彧从作业里抬起头。
跟着齐弩良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股冷风,和一些陌生的,混杂了汗水、水泥,和灰尘的味道。
蒋彧放下笔:“哥,你回来啦,水烧好了。”
“嗯,我先洗澡。”说着,他把身上的脏棉衣和安全帽一起脱下来,往门口的凳子上一扔,反正明天还得穿。
蒋彧赶紧去厨房阳台的煤炉子上把水壶拎去厕所,再重新架上铁锅。齐弩良洗澡快,他掐着他洗澡的时间,把刚刚做好也已经冷掉的菜再回个锅。
洗掉一身汗臭和尘土,齐弩良摊坐在沙发上,懒懒靠着垫子抽烟,一双眼睛只顾看着忙碌地往桌子上端饭菜的蒋彧。不是他不去帮忙,而是实在累得连抬起手臂都费力。
工地上的活儿费力气,当小工的尤其,什么脏累活儿师傅都会指使徒弟去干。开始那段时间齐弩良下班后浑身酸疼,第二天早上险些爬不起来。多干些日子,习惯了这个强度后,倒也还顶得住。
只有这片刻,是他劳累一天的安逸时刻,是认真工作后得到的奖赏,是被繁重的生活压得麻木的心灵片刻的慰藉。
蒋彧这孩子真好啊。
想来姚慧兰活着的那些日子应该也是很幸福的,她有一个这么好的孩子。
从蒋彧知道他在工地上班,没有人要求,他便主动接手了做饭烧水这些家务。放学先去市场买菜,回家就烧饭。冬天用煤炉子也是他跟隔壁学的,这样屋子里暖和些,齐弩良回家就有热水洗澡,比燃气省钱。
齐弩良没有阻止蒋彧做这些,因为他知道自己顾及不过来,他只为让一个小孩照顾自己而感到惭愧。就算已经拼尽了全力,却还是连普通家庭能够提供给孩子的东西都提供不了。他没做到对姚慧兰的许诺,连一个孩子都没能照顾周到。
菜已经摆好了,一盘炒土豆片,一盘炒白菜。蒋彧把满满一碗米饭放到齐弩良手里,有些难为情。
齐弩良早就饿了,紧着扒了好几口:“今天的菜炒的还不错。”比起之前,至少是可以入口的及格程度。
“不太好吃。”
齐弩良又紧着扒了好几口:“除了你妈妈以前给我做饭吃,就没人再专门做饭给我吃了。”
听他这么说,蒋彧也陷入了回忆:“我妈妈做的饭……”
“嗯,还不如你做的。”
静默片刻,俩人十分感同身受地一同笑起来。
笑了一阵,身体的疲惫好像也随着这笑声消散了些,齐弩良说:“也不能总吃素菜。你明天买两斤肉,先切好,我回来炒。”
蒋彧也馋肉,可惜自己不会做,听他这么说,赶紧点头。
吃过饭,齐弩良就上床歇了,明儿还要早起。
蒋彧收拾了碗筷,为了不打扰齐弩良睡觉,也赶紧上了床,在另一头躺下。
“你今天也这么早就睡啦?作业写完了?”
“还没有。明早你起床叫我,早上脑子清醒些。”
“好,我起来叫你。”
齐弩良知道他是不想打扰自己休息才调整了作息。
时间还很早,没到平时睡觉的点,两人都还醒着。那些各自的好,各自的体贴和付出,都像是一壶热汤煨在心间,却又无法诉诸于口。
两人都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好像两株藤蔓互相缠绕着、搀扶着往上长,缺了谁,另一方都必然没办法那样向阳生长,会塌下来,塌进杂草和灌木里,再也见不着阳光。
这会儿正是晚饭的点,上下左右的屋子里,小孩吵闹的声音、电视机播放的声音、夫妻争吵的声音……都透过老楼薄薄的墙板传过来。只有他们家静悄悄的,黑暗中只有一重一轻的两个呼吸。
齐弩良无意间摸到蒋彧的冰凉的脚,用手捏了捏:“你脚怎么这么冷?”
“洗碗把热水用光了,就用凉水冲了下。”蒋彧受惊往回缩。
齐弩良却把他双脚抓过来,塞到怀里,拿胳膊圈着他的腿,不让拿走。
“你睡过来,挨着暖和。”
蒋彧依言睡过去了些。
齐弩良就是个火炉,手心随时都是暖和的,下雪天穿的单薄也不见他冷过。蒋彧不知是不是前两年把他冻狠了,当时没甚感觉,反而是现在有了暖和的衣服穿、厚实的被子盖,他很怕冷。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些受冻的夜晚,那些手脚冰凉一整夜无法暖和起来、冷得睡不着的冬夜。
现在,他双脚在齐弩良怀里,男人潮热的手掌捏着他的脚心,舒服又让人难为情。
“你快过生日了。我查了日历,是下周一。可惜那天你要上学,不然我请假带你玩去。”齐弩良琢磨片刻,“玩是不能玩了,生日礼物还得有,你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想要的。”蒋彧缩进被子里,抱住齐弩良的腿,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还有好几天,慢慢想,明天去学校和朋友商量下。”
“不用了。”
齐弩良知道蒋彧在忧心什么,却不愿意一再委屈他:“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我总该送你点什么。”
听他这么说,蒋彧松了口:“那给我买个生日蛋糕。小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