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游戏(19)
姜磊走后一个星期，谈昊的姐姐谈蕊给他介绍了一个在市二保育院工作的女孩，学幼教的，没结过婚，今年26岁，长得算是甜美，就是个头不高，家庭条件一般，不知怎么的就耽误到现在还没嫁人。谈昊见了一次回来就和他姐说不合适，谈蕊问：“这个哪里不好？学幼教的，对宝贝肯定会很好的。”谈昊悠然地笑着说：“不急。不急。”谈蕊是了解弟弟的：“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谈昊说：“女朋友？”他否认了。但很快姜磊的脸就出现在脑海中。谈昊告诉他姐，最近不想找对象。他无奈自己的个性，就是这样有了一个就无法想另一个的类型。
年底本来是单位最忙的时候，但谈昊要去N市学习，算是姐夫这个顶头上司放他去摸鱼了，想到是去N市，谈昊犹豫是不是要给姜磊去个电话。上次他把他号码删了，可是记忆是删不掉的，短短几位数字谈昊当然记住了，姜磊从来没问过谈昊为什么那天他打电话来谈昊还会问是谁，谈昊自己倒是玩笑着说过你电话多少我把你删了这回话，姜磊于是又非常客气地给他报了一遍。
思考了一会，谈昊还是没通知姜磊，星期天下午坐高铁去了N市，短短四十分钟就到了。
谈昊在N市有一处房子，还是在市中心，是他大学时爸妈给他买的，原本他打算在N市工作，结果父亲死了之后他又希望能多陪母亲，最后还是回到家乡发展。这个房子几年没来了，只是一月一次地让钟点工来打扫，谈昊进了家门首先花了几个小时大扫除一番，又买了点生活日用品，休息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一没事做谈昊就又考虑是不是该给自己现任“对象”姜磊打个电话告知自己大驾光临他应该来接驾，可是想到每次和对方见面都要进行体力活动，明天又要上课，想想还是作罢，自己随便在楼下饭店吃了点东西就上楼洗澡睡了。
7
谈昊睡得正香，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埋头傻睡，奈何铃声一直不断，无奈之下，只好钻出被窝翻找床头柜。
是姜磊。
黑暗中亮晃晃的手机屏幕很刺眼，谈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了看时间，12点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半夜接到恋人电话，这是多少年没发生过的事。
“喂？”他按下通话键。
“睡了？”姜磊说。
谈昊：“对啊。有事吗？”
“在哪儿呢？”姜磊问。
谈昊打个呵欠，漫不经心地回答：“家啊。怎么了？”
姜磊：“你来N市了？”
谈昊心里咯噔一下：“嗯。你怎么知道？”
姜磊平淡地：“刚才我正好在外面办事，好像看见你了。”
“哦……”谈昊解释：“我来出差的。”
两人沉默一会，姜磊说：“睡吧。晚了。”
谈昊：“好。”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你也早点睡。晚安。”
姜磊已经把电话挂了。
谈昊躺回被子里，面朝天花板，这个电话一打，他已经完全清醒了。直觉告诉他，姜磊有些不高兴了。两个人在一起，A去了B的城市，理应告诉对方一声的。但是在谈昊心里，对姜磊始终还是无法放下防备。姜磊这个人太危险了，谈昊至今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谈昊想，这也许是两人的阅历不同造成的，也许是姜磊也没有对他卸下心防，更也许是因为两人认识时间太短，接触方式也太单一，大部分时候只有性。姜磊凭什么生他的气呢？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的感觉是如何，应当是双方都负有责任的。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次的确不够大气，不管姜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不应该像个胆小鬼似的前怕狼后怕虎。
他怕被伤害。
这太可笑了。
谈昊闭上眼睛。
谈昊不会知道，此时姜磊的车就停在他家楼下。姜磊想，只要谈昊肯和他撒一下娇，他立刻就上楼拥抱他。晚上姜磊和省医药公司的老总吃完饭，本要继续应酬，可脑子里竟然跳出一个谈昊，已经有两天没听见谈昊的声音了，KTV包厢内实在太吵，姜磊找了个借口独自走下楼，城市霓虹万千，到处都是人潮，谈昊的脸忽然由脑海跃入现实，姜磊看着他走出隔壁的一家百货公司，手里还提了两个购物袋。姜磊不动声色地跟着谈昊，开车徐徐在他身后，姜磊自己也没来得急分析自己这样做的心理，只是看着谈昊一个人，在人群中慢慢走，非常安静，在车流前驻足，然后过马路，穿过了一条林荫道，最后走进某小区的居民楼。
姜磊看着谈昊上楼，一盏盏灯随着他的脚步被点亮，他在谈昊楼下抽了一根烟，谈昊对他不了解，他对谈昊却是知根知底，年龄，家庭，父母是干什么的，大学在哪儿读的，工作上表现如何，婚姻，子女，这个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谈昊的母亲还曾经和姜磊在公事上打过交道，当时他母亲甚至玩笑着问姜磊医院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医生能介绍给她儿子……谈昊的母亲并不真的了解她儿子，姜磊想，世界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像他一样看到过谈昊真实的欲望。他只在姜磊一个人面前暴露过自己。这想法让姜磊莫名兴奋，于是想进一步占有谈昊，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冲动。
姜磊接到朋友的电话，朋友问他怎么失踪了，姜磊笑了会，又看了谈昊进去的那栋楼一眼，驱车回到交际的场合。觥筹交错间，女人的香水味刺激着姜磊的感官，他开始怀念谈昊身上的味道，他觉得谈昊是狡猾的，当他们俩在桌游吧遇见时，谈昊主动跟在他身后离开，两人在那个雪天里接吻，谈昊靠在他身上喘气。他嘴巴里说自己是1，却又有意无意地告诉姜磊他还没被人碰过。姜磊醒来后看见床的那一半已经空了，谈昊没打招呼就离开，但又带走了姜磊的围巾。谈昊在他面前是恰到好处的，游走于真我和得体之间，他时不时地透露给姜磊知道他对他深感兴趣，却又抗拒姜磊对他过多干涉，有时候姜磊觉得谈昊勾起人来经验老到，可下一秒谈昊又会向他证明这只不过是他的天赋。谈昊在和姜磊交往的过程中时时刻刻像个成年人一样要求自己，却又情难自禁似的挥洒出几分孩子气，他到底知不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就是所谓的勾引？姜磊觉得一开始是他对谈昊下了手，但现在却反倒像是他被谈昊引诱了。
应酬结束以后已经是十一点多，姜磊开着车，不知不觉又来到谈昊家，电话打完，他的心情开始烦躁，谈昊从来不主动打电话给他，甚至连到了他的地方都不准备向他透露自己的行踪。谈昊不像以往那些男男女女那样手到擒来。为什么？他明明也是寂寞的。
姜磊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他不喜欢自己在一个人身上消耗太多时间和精力，谈昊是特别，可是姜磊并没有踢铁板的爱好。说到底，他不觉得有什么人是真的那么特别。最后姜磊没回家，而是去了离谈昊家不远的另一所住处。
电梯门开了，刚走出去两步，姜磊就被一个人扑住。
“姜磊……”那人腻声喊他，被姜磊拉了下来。
“你来干嘛？”姜磊问，顺手开了门，那人像条小尾巴似的拽着姜磊的衣服跟着他进了屋。
“怎么了？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来人是个男孩，名叫林羽，这是后来改的名，原本身份证上的名字有些土里土气，从不轻易示人，姜磊见过一次，连着证件照一起，笑了足足五分钟，男孩羞得连声骂他王八蛋。他身材修长，脸长得极俊秀，一点都不输给谈昊，十六岁的时候就被人包了，过早被男人开发，因此眉眼之间很有些媚气。林羽是个舞蹈学院的学生，他的老师声名赫赫，艺术才华惊人，但人品不佳，尤其在带学生方面有失厚道，总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姜磊第一次遇到林羽就是在他老师的舞蹈团某次演出后，林羽躲在厕所里哭，门没关好，姜磊一下子把门拉开，林羽惊恐万分，一张小脸梨花带雨，他的身上还贴着各种羽毛，一截细细的腰露在外面。
“没事吧？”姜磊尴尬地问。
“呜……”林羽就像今天一样扑到了姜磊身上嚎啕大哭。
过了几天姜磊又碰到林羽，这次他出镜的方式好了许多，变身为姜磊朋友正在追求的对象，从头到脚都替换成了名牌，整个人也趾高气昂起来，青春之余又不乏讨男人喜欢的浅薄，眼睛里同时闪动着天真与虚荣的光，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他的身材，常年练舞，又天生是个小骚狐狸，走起路来屁股包在低腰牛仔裤里浑圆挺翘。朋友特别喜欢玩桌球，认识林羽之后也不再玩了，而是爱上了看林羽玩，林羽要是没打好朋友就走上前去拍他屁股一个巴掌。林羽总像个小兔子似的惊慌失措，脸粉红粉红，仿佛担心被其他人看出来他是个卖身的。姜磊沉默地注视着林羽卖乖讨宠，这种男孩女孩他见得太多，一句话总结，可怜可爱又可笑，姜磊没太把他放在心上。然而那次聚会结束后不晓得林羽怎么搞到姜磊的电话号码，三天两头便打电话给他，姜磊不耐烦和他多话，他就不知道从哪抄了各种各样的爱情诗句，连番轰炸姜磊的短信邮箱。姜磊一直不把林羽当回事，他不缺人上床，直到有一次喝醉了酒，林羽又发来一条短信，轰轰烈烈几百个字描写自己有多迷恋姜磊。这封短信可能是林羽自己的创作，各种错字加90后特有的表达，姜磊看得可乐，结果他前脚刚把短信删了，后脚走出酒店就看见林羽被一个中年男人搂在怀里打啵。林羽娇喘吁吁地抓着中年男人的肩膀，眼睛在看到姜磊时瞪得老大。
姜磊面无表情地和他们擦身而过。过没几天就接到朋友的电话让他去看看林羽。此时朋友已又有了新欢，林羽早成了过时的玩具，可这朋友是个情种，和人分了手后从来不肯完全断绝关系，情圣架势十足，林羽一个人在陌生的大城市无依无靠，有点什么三长两短了还总爱投靠旧金主，旧金主没空了，打电话给姜磊：“你去看看小羽啊！他生病发烧39°了！打电话给我，可能烧糊涂了，还口口声声叫你名字！你们俩什么时候搞一起去了？”朋友笑着，一点不在意，像是转让了过期货物：“你别看他平常这么骚，在床上一点都不带劲。哎，和个死鱼一样。”姜磊啪地挂了电话。林羽还住在学生寝室，躺在冰冰冷冷的床上，一见了姜磊，立刻哭成个泪人：“你别误会，我和那人没什么关系……”他哭哭啼啼的，滚烫的身子就往姜磊身上挨：“我只喜欢你啊，他们都是臭不要脸的，这么丑还想碰我，我都要恶心坏了，只能想着你的脸我才能好点……”艳红的嘴唇毫不避忌地亲吻姜磊的脖子，胸膛，肚脐，下体……姜磊任他亲着，心想这哪是死鱼，简直比泥鳅都滑。
“姜磊，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林羽看着姜磊无动于衷地走进浴室，“碰”的一声关上了门，他在外面拍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