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十七年[花滑](44)
邓畅愣住。
他本以为今晚不管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但是当站在灯光里的路西毫不设防地把手机密码报给他时, 他还是难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
“你真不能喝白的。”邓畅把路西手机解锁了, “否则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路西眨了眨眼睛, 显然没听懂邓畅的话, 但他也没纠结, 反倒突然问:“你知道我密码是什么意思吗?”
……还带出考题的。
邓畅叹口气:“你生日。”
考官满意地点点头,完全没管邓畅为什么会知道超纲题目的正确答案:“这还差不多。”
邓畅没接话,切到路西微信,把他二维码调出来,自己扫完了加上,又把手机递还回去:“你自己通过?”
路西「嗯」了一声,点了通过,又说:“跟我问好。”
邓畅再次石化了几秒钟。
算了,今天是真的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觉得奇怪。
邓畅顺从地点开聊天框,给路西输入「你好」。
聊天框瞬间弹了个滑框:
-路西:【抱拳】;
邓畅:“……”
他决定不回了。
他怕路西明天早上起来看见聊天记录直接退出国家队。
“走吧。”邓畅再次试探道。
路西这次没再挑毛病,点了点头,转过身,沿着胡同往首体的方向走。
——
虽然喝多了,但路西还认路,路上话还特别多。
“明天去拍摄是吧?”路西问。
“对。”邓畅说。
“能给我多少钱?”路西又问。
这个邓畅真不清楚,他自己最近几个月拿了四大洲赛银牌,再沾上路西的光,身价翻了几倍,这支广告到手有一万多。
路西的价格他不知道,但路西是世青赛冠军,热度又高很多,价格估计也高不少。
“至少几万。”邓畅说,“六位数也有可能。”
“真好。”路西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当运动员还能赚钱。”
“你以后成名了,赚的是现在的几十上百倍。”邓畅说。
“那就太好了。”路西笑着说,“那我就投资帮我们队食堂改善伙食,我爸每年为了申请经费,写报告写得头都秃了。”
邓畅反应过来「我们队」指的是鹤城之后,先是心想,黄斌头秃可能和写报告没什么关系。
接着想,路西赚钱想的居然是改善鹤城队伙食……
邓畅其实也不惊讶。
在他心里,路西就是这样一个小孩。
——
路西平安无事地走进首体宿舍区的小花园,总算让跟在他后面,生怕他出点什么事的邓畅放下了心。
走在宿舍区和走在学校里其实没什么差别,往来路过大多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
现在这个点天晚了,有情侣偷偷在暗处拥抱接吻。
路西看到了也不关心,邓畅装没看到,路边有广播喇叭,放着音乐。
花滑运动员有专门的艺术鉴赏课,这是一支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
放的是纯音乐版本,路西跟着哼,邓畅惊讶地发现他英文咬字竟然很准,轻声哼唱的旋律也很好听。
跟着唱了一段之后,路西突然又回过头来,看着邓畅。
晚风和乐声一同摇曳,路西漆黑的瞳仁漾着星辰坠入其中的细碎波光。
邓畅脚步停得非常自觉:“怎么了?”
“仔细一想,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路西说。
邓畅估计他是因为这背景音乐才展开了联想,便附和:“嗯。”
路西相当不满地啧了声:“认识这么多年,你都不对我好一点。”
邓畅:“……”
——
邓畅现在由衷希望时间倒流,他会毫不犹豫把端着白酒杯走过来的包仲杰叉出去,现在这个路西他招架不住。
但眼前没有包仲杰,只有一个说完话就等着他接话,而且接的不好还会不满意的路西。
邓畅只能问:“怎么算对你好?”
路西托着下巴思索了会儿:“真心实意祝贺我拿冠军。”
邓畅:“……”
亏他某个瞬间真以为路西能说出什么来,结果居然车轱辘话又转回去了。
事实证明,路西还是那个路西,只不过是个喝高了所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路西。
“行。”邓畅说,“我真心地祝贺你拿下全国冠军。”
路西思考了会儿,“不太有诚意。”
他还挑剔。
邓畅头大到口不择言:“那明天我天气预报附言再祝贺你一次?”
——
说来很巧,邓畅这句话刚开口,喇叭里的音乐就播放到副歌,路西和他之间又有那么一段距离,所以路西没听清楚,只听到“再祝贺你一次。”
他皱了下眉:“什么?”
“我说,一会儿发微信再祝贺你一次。”邓畅沉默了半秒说。
路西感觉邓畅第一次说的好像不是这个,但他知道自己喝多了,可能听岔了,所以他点点头:“说话算数。”
邓畅的神情在夜色下总感觉比平时还要无语一点,不过还是配合地说:“算数。”
路西终于满意了,点点头:“走吧。”
邓畅嗯了声,路西看他落在自己后面,又两步跑到他边上,跟他肩并肩,邓畅看了他一眼。
邓畅总是这么看人,淡淡的,再加上他那冷冰冰的性格,仿佛看谁都不爽,放在平时,路西就不会再去招他了。
但今天,路西非得要让这座冰山搭理他,所以他扬起脸:“看什么看?不能并排走啊?”
邓畅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回去看前面:“行。”
这句「行」让路西心情很轻快,上楼梯时他心情很好地盘算着自己今天取得的胜利:邓畅加了他微信,和他问了好,诚心诚意地祝贺了他拿下全国冠军。
看看,总是冷着张脸的人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
他们这不就已经是朋友了?
是朋友就要多说说话。
所以当走到宿舍门口,路西拧开门后,忽然又回过头:“邓畅。”
回过头来他愣了下,因为发现邓畅站在门口,连钥匙都没拿出来。
邓畅明显也一愣,摸出钥匙在指间转了一圈,才问:“什么事?”
“没什么事。”路西笑了笑,“就是想跟你说晚安。”
话音刚落,邓畅就看了他一眼,他平时神情都很淡,今天大概是眼睛里染了月色,瞳孔被映得浅浅的,看起来竟然有点柔和。
路西心里蓦地有种微妙的异样,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反应,他还没来得及深究,邓畅已经说:“嗯,晚安。”
路西于是心满意足,笑着冲邓畅挥挥手,自己进屋休息了。
——
“嗵嗵嗵!”
“嗵嗵嗵!”
敲门声让路西艰难地睁开眼睛。
头疼得要裂了,一小口白酒后劲儿是真大。
宿醉加上被吵醒,路西起床气大得不行,没好气冲门外吼:“谁!”
外面,邓畅的声音跟他一比淡定很多:“我。”
路西听到是熟人,平和了点,揉揉眼睛:“啊,稍等,我……”
我……
开关打开,零碎的回忆涌进脑海。
操。
路西一激灵,坐了起来。
他其实有点断片了,但隐约记得一些场面,比如他质问邓畅「你为什么不加我微信」。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应当是梦。
不是梦的话,就很难解释邓畅拿过他手机,扫他码的画面。
也很难解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着邓畅祝贺他夺冠。
可如果是梦,是不是太真实了一点。
路西眼神呆滞地盯着对面的床柱,直到邓畅又敲了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