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工作报告(97)
裴公公好声好气的劝道:“你怎么着也得缓和缓和,别跟谁都这样。”见养子还是沉着脸,无奈的道:“行行行,那你好歹面圣的时候笑一笑吧,现在不笑,等脑袋搬家的时候再笑吗?!”
裴怀珹翻眼看别处。
裴公公一拍脑门,直跺脚,“早晚被你拖累死。算了,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带着养子紧赶慢赶的面圣,到了御书房外通禀后,皇帝直召见了裴怀珹进去,很快,吕公公跟其他的内侍都走了出来,两个大太监便站在廊下,寒暄的聊起最近的天气来。
裴怀珹一进去,皇帝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抱怨道:“你回京城有几天了,都没想过来来见朕吗?”
裴怀珹弯腰作揖请罪,“微臣有罪。”但语气却没什么谢罪的意思,和平常一样。
“你真行啊,一去就是一年半,朕几次叫你回来,你都敢上疏一再拖延,胆子真是太大了。”皇帝抬眸,鼻音重重一哼。
裴怀珹只是道:“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站直身子,微微仰头思考,“嗯……罚你什么好呢。”然后偷瞄裴怀珹,见他脸上没有惧色,有点失望,撇撇嘴,“算了。”
“谢陛下。”裴怀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但能感到皇帝的视线一直在他头顶。
“平身吧。”皇帝命令道:“让朕看看你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是胖了,还是瘦了。”
裴怀珹站直身子,迎接皇帝审视的目光,这让他很不舒服,所以脸上没什么表情已经是在努力克制厌烦的情绪了。
皇帝嘴角一勾,捞起一边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腕,“对了,裴爱卿,你字写得怎么样?”
裴怀珹平淡的道:“拿不出手。”
“是吗?”皇帝笑道,招呼他桌前来,“你写几个字给朕瞧瞧,让朕看看是不是真的拿不出手。”
裴怀珹没法抗命,只得走上前,皇帝便把手里的毛笔递给他,指着宣纸的一处道:“就在这里写一个泰字吧。”
裴怀珹早年流离失所,后来日子好过些了,才重新拿起毛笔,但他那个时候就发现,他十二岁之前应该是读过书会写字的,甚至,他可能受过良好的教育,书法根基扎实,后来他稍加练习,他的字就能写得很漂亮。
等他写完了,皇帝眼睛一亮,“这不是写得很好么,还跟朕说拿不出手。”
裴怀珹没说话,要将笔挂在笔屏上,却不想皇帝阻拦道:“爱卿字写得这样好,不如也教教朕。”
“皇上折杀属下了,您有帝师,微臣怎敢班门弄斧。”去找大学士们教你吧。
皇帝却心意已定,“朕说教得就教得!”说完,用笔蘸满墨汁,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朝他努努嘴,“快点吧,握住朕的手,随时纠正朕。”
裴怀珹知道今天不满足对方的要求,绝不会轻易放他走,只好强迫自己靠近皇帝,站在他身后的位置,环住他,用右手覆住对方的手,一笔一划的又写了一个永泰年号的“泰”字。
裴怀珹感到皇帝的后背稍稍向后倾了下,强忍着冒起的鸡皮疙瘩,硬撑着没有避开,他从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等写完了,他道:“陛下,微臣只有这个字写得还凑合,别的字实在不敢露丑。”
皇帝挑眼看他,笑道:“不愿意教吗?也就你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朕了。”
裴怀珹立即低头道:“微臣罪该万死。”
“唉,朕哪里舍得你死呢。行了,退下吧。”皇帝一挥手。
裴怀珹忙抓住机会,匆匆的出了门,也没理聊天的养父,大步往外走。
裴公公跟吕公公道:“回头再聊。”急急去追干儿子,但对方大步流星的走,他年级大了,根本追不上,“离宫门关闭还有一会呢,你急什么呀。”
裴怀珹冷着脸道:“不急什么,你宫内还有事吧,那么留步吧,我还有事,要直接出宫了。”到了宫门外,骑上马,一路往锦衣卫衙门去了。
等到了人少些的地方,掏出帕子使劲在右手上擦了又擦,然后将帕子一甩,扔到了马蹄下,踩着踏了过去。
——
“你最近开光了,怎么把把赢啊?”赌桌上的其他人一边把银子往周瑄跟前推,一边道。
周瑄打了个哈欠,“算了,不玩了,总是赢没什么意思。”
有赢有输才有趣,每一次都赢一点都不刺激,赌博的乐趣一下子就丧失了。
自打他对鱼骨许愿,想要成为战无不胜的赌王后,他就没输过,但没几天,他就觉得无聊了。
许愿成为赌王其实有点胡闹的成分,他出身侯门,玩归玩,总不能真把赌博当营生。
他无聊的走出赌坊的院门,带着随从在街上漫无目的逛着。
他袖中的鱼骨暗暗叫道,你快许愿啊,许大一点的冤枉,比如做王爷做皇帝,你怎么这样散漫,除了想赌博百战百胜外就没其他的奢望。
鱼骨拢了拢这几天周瑄的愿望:“希望父亲的身体好转。”“希望母亲改改脾气。”“希望王姨妈不要总是掉眼泪了。”“希望牙疼好一点。”“希望屋里头丫鬟皮肤都能变得白皙透亮。”“希望二门外的黄狗下的狗崽子都是公的。”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它有点不耐烦他了,之前听说他被他爹赶到西北去,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纨绔,敢情整个一个不着调。
这时候鱼骨听到了他心里许的新愿望:自己鼻梁好像有点矮,要是再高一点就好了。
“……”你就不能挣点气,许个带劲儿点的愿望吗?!
就听周瑄在心里又想,黎臻的态度也太差了,要是能跟自己道歉就好了。
“……”又是这种鸡毛蒜皮的愿望!你把我当成什么啊!鱼骨无声的咆哮着。
这家伙是不行了,还是换一个人吧。
不过,许的愿望应该帮他实现。
周瑄闲散的走在街上,就在遇到拐角转弯的时候,有个小乞丐耗子似的在他跟前窜过去,他为了躲避,往旁边一闪,结果脚下没刹住,直接踉跄到了路上,摔倒的瞬间,鼻子磕在了路上骑马人的脚蹬上。
他鼻梁一痛,疼得他激出眼泪来,酸着脸朝对方吼道:“你怎么骑马的?”待看清骑马的人是黎臻,更加一股怨气了,“疼死我了。”
黎臻好好的走路,周瑄突然撞出来,但是看到周瑄泪光饱满,想来可能是真疼,考虑到自己没受伤,而对方受伤了,不咸不淡的道:“抱歉,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周瑄揉着鼻子,“我……”这一摸,就发现鼻梁凸起了一块,当真高了不少,同时听着黎臻的道歉,恍然大悟,敢情那鱼骨就是这么实现他愿望的啊。
果然是妖怪留下来的法宝,就是邪性,他在袖中摸了摸,打算把它丢了。
这一摸,不要紧,发现装鱼骨的袋子不见了。
“你们看到一个小红袋子了吗?”他忙问旁边的长随。
“是不是被刚才那个小乞丐偷去了?我这就去追!”
“……算了!反正也是打算丢掉的。”
这时候,他看到黎臻已经走出了几步,忙追上去道:“我表妹已经恢复神智了,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给那个符箓,她恐怕还醒不过来。”
黎臻道:“她恢复了就好,好好养病吧,之前的所作所为,那不是她,我们家知道,所以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这个你们放心。”
周瑄道:“我这就回去跟我娘她们说,她们也能松一口气。”
“那就去吧。”黎臻说完,继续往前走了。
周瑄摸了摸鼻子,郁闷的想,这愿望许得太也不值当了,一句道歉,鼻子却肿了,那个破鱼骨,简直听不懂人话。
他看着那个小乞丐消失的方向,心想,算了,谁爱拿谁拿去吧。
小乞丐捧着装鱼骨的小袋子跑到一个僻静的胡同内,兴奋的解开袋子。
这是从刚才那个锦衣公子身上掉下来的,应该有很多银子吧。
可打开袋子的瞬间,他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彻底呆住了,竟然只是几个破鱼骨头,“这什么破玩意啊!”扬手扔了。
他抱着膝盖,鼻子一酸,小伍子混得那么好,再瞧瞧自己,连捡个钱袋子里面都没钱,只有破鱼骨头。
好歹捡几个铜板,吃一顿饱饭啊。
哭完鼻子,发现装鱼骨头的袋子做工精致,心想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填补一下肚子。
他抹了把鼻涕,弯腰拾起鱼骨袋子,却发现它下面躺着几个铜板,刚好够吃一顿饱饭。
“这……这么凑巧?还是……”他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鱼骨上。
——
黎臻步伐轻盈的踏进宋府,听说宋映白在会客厅,径直去找他。
结果一推门,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竟然发现谢中玉跟裴怀珹都在。
他不过出去一会,回敬国公府跟祖父道个歉的功夫,就被外面的狼钻了篱笆。
宋映白见他回来了,笑问道:“怎么样?老国公原谅你了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黎臻浑似没看到谢中玉跟裴怀珹,直接走到宋映白旁边坐下,“我跟他说,杨家的小姐是被妖怪附体了,才会对我纠缠不休的。结果我祖父说,就算杨小姐是被妖怪附体了,但是通过这件事看出了我顽劣的品性。我说,抱歉,孙儿知错了。可他就是不满意,说我道歉不诚恳,又要打我,我只好赶紧走了。看样子,短时间,他不会原谅我。”
宋映白笑道:“给你找几根荆条,你负荆请罪吧。”
不等黎臻说话,谢中玉气呼呼的哼道:“可是你语气一点不着急,听着还挺开心的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就是想搬到这里蹭住吧!”
他还是从师兄那里听说,黎臻朝师叔请符箓这件事的。
好奇之下,打听了一下,才发现黎臻住在宋映白家,怕他遇到邪祟连累宋映白,赶紧跑来了。
他坐下还没等说上几句话,一个从没见过的锦衣卫裴怀珹就来了,看宋映白对他的态度,关系十分要好。
简直飞来两个横祸,一个横祸是黎臻住到了宋家,另一个就属裴怀珹这厮,本来就够烦了,又来一个。
黎臻打量谢中玉,“你来做什么?”
“我来干什么?哼,知道你们今天休沐,特意来给宋映白做法驱邪的!你招惹来了邪物,我怕连累他。”谢中玉骄傲的道:“这是最正经也是最要紧的事情,你不能否定吧。”
一直没说话的裴怀珹,听闻此言,马上关心的问弟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你谁啊,跟你说?!黎臻和谢中玉不约而同的想。
宋映白忽然发现气氛有点诡异,但却说不出来,温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黎臻瞄了瞄谢中玉,又瞥了瞥裴怀珹,故作气愤的哼道:“因为这个,咱们两个大男人互相亲了一下,这能叫没事吗?!”
谢中玉如五雷轰顶,惊叫道:“什么?”
裴怀珹脸色顷刻布满了阴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映白无奈的叹气,“就是一个妖怪喜欢黎臻,求嫁不成,附到我身上胡闹……”
黎臻把细节补充完善,“之后他亲了我一口,我气不过,等他醒过来,我找补回来了,也反亲了他一下。我觉得这个惩罚是合理的,你们觉得呢?大家都不是外人,一起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