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工作报告(105)
太皇太后道:“哀家正跟你舅爷爷聊一个哀家晌午刚做的梦,不吉利的很啊。”
朱晟泽落座,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是什么样的梦?”
敬国公一头雾水,不知姐姐是何意。
太皇太后道:“哀家梦到,一个锦衣卫手里拿着弓箭,射死了一只兔子……唉……想到天气最近转凉,哀家这身上不舒服,这梦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太皇太后是属兔子的,梦到有人射死一只白兔,确实很不吉利。
朱晟泽劝慰道:“梦而已,不代表什么。”
太皇太后微微摇头,“不止,哀家清楚的看到那拿弓箭的锦衣卫的牙牌,北镇抚司宋映白。怕就怕,真有这样一个人,会对哀家不利。”
朱晟泽听出这是祖母想叫自己查,便吩咐下去,“来人,去问问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很快,吕公公回来禀告,“回太皇太后,皇上,敬国公的话,宋映白是北镇抚司百户。”
太皇太后捂着心口,惊道:“还真有,看来此人会对哀家不利。”
一个小小的百户,皇帝哪会放在眼里,随口道:“让他离京就是了。”
吕公公知道宋映白是谁,苦着脸道:“陛下……”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说他跟黎同知要好?难道跟黎同知要好,就能触太皇太后的霉头么。
太皇太后想了想,“得驱逐他到天涯海角,哀家才能安心。”
朱晟泽想都没想,对吕公公道:“告诉范指挥使把这个叫宋映白的派到琼州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回京。”
“……”吕公公暗暗咂嘴,“是。”
第79章
程东一不见了。
宋映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 他已经失踪两天。
有人最后一次见到他, 是他带着一个少女往一个巷子里走, 在那之后, 就没人见过他了。
据说他旗下的校尉们去那个巷子挨家挨户的翻找过, 都没有他的踪迹。
宋映白不由得想起之间那个镜妖来,难道是他逃出来了,又盯上程东一了?
如果真是妖怪所为,兴师动众的派人找,肯定是找不到的。
到衙门点了个卯后,他出了门去搬救兵——谢中玉的师兄廖中芳。
他之前亲眼见过他捉妖, 能力上是可以信赖的。
廖中芳因为之前宋映白帮着营救谢中玉,一听宋映白请他帮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宋映白客气的道:“麻烦了。”
“不麻烦, 一点不麻烦, 我师弟之前才是跟你们添麻烦了。”廖中芳道:“不过, 他回龙虎山,我师父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程东一失踪的胡同。
宋映白见这个狭窄的胡同, 和京城其他千百条胡同没有任何不同,站在胡同头就能看到胡同尾。
“能感觉到妖气吗?”宋映白道。
廖中芳凝视胡同半晌,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在宋映白眼前一划, 然后指着前方道:“他们在那里。”
宋映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就见前方一团白雾似的水汽中, 程东一正提溜着一个少女模样的人,“是你搞的鬼吧,你是铁了心,不让我找到那个鲤鱼大仙!”
少女挣扎不果,将头扭到一边,做出誓死抵抗的模样。
宋映白快步上前,“总算找到你了。”可是程东一显然听不到他的话,根本没看他。
他试着去碰他,手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他们好像不在一个次元里。
廖中芳道:“有东西施法困住了他们,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鲤鱼大仙了。”说罢,掏出一个符箓,认真的凝聚注力,道了一声,“现!”抛了出去。
就见随着它的燃烧,围绕在程东一跟少女跟前的雾气消失,与此同时,宋映白喊了一声,程东一马上看到了他,“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的,你都失踪快两天了,你知不知道?”
程东一照准刘五郎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又饿又渴又累,你小子行,宁可把你我都饿死,也不把咱们放出来。”
“一个女孩子家,你别这样……”宋映白说完,再仔细一看,这分明是个少女打扮的少年,上去也是一巴掌,“臭小子,你不想活了?什么鲤鱼大仙,赶紧如实说来,否则就把你抓进诏狱去!”
刘五郎一进胡同,就许愿,鲤鱼大仙,鲤鱼大仙,千万不要让程大哥找到你。
然后,他们果然就在胡同里走来走去,眼前永远是一团雾气,就是走不出胡同,也敲不开任何一间院子的院门。
程大哥说了,找到鲤鱼大仙会让它将他变回来,他才不想变回去,死也不想。
宋映白见少年归然不动,吓唬道:“不说实话是吧,你知道供奉邪神是什么样的罪名吗?把你流放到琼州都是轻的,当当大案子办的话,把你们全家都流放过去。”
刘五郎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他说能帮我实现愿望,我就跟他来了,他在胡同中央转了三圈,念了三句鲤鱼大仙,一个院子的门就自动打开了。我也忘了是哪个院子,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接着我就进去许愿,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你看到那个鲤鱼大仙长什么样子了吗?”廖中芳问道。
“没看到啊,径直走进去到一个小黑屋里说出自己的愿望就行了。”
“许愿?”宋映白心道,这是锦鲤大仙吧。
刘五郎点头,“带我来的少年说,它已经帮好多人实现愿望了,有求必应,不过要收报酬,我付了十年寿命。”
宋映白一听,这是实打实的邪神,朝廖中芳使了个眼色,廖中芳点点头,明白,一定干掉他。
宋映白他们拎着刘五郎到胡同中,叫他跟上次一样原地转圈,,念三句鲤鱼大仙。
他一念完,就见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水汽,水雾中若隐若现有一个小院,门吱嘎一声打开。
径直走到正屋门口,门又是自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刘五郎道:“……上次就是在这里许愿的。”
廖中芳摇头,“没有妖气。”
听他这么说,宋映白他们走进了屋内,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同时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他们一把,便往前方跌去。
他们落进了一个水池内。
屋内竟然挖了一个大水池。
水很深,淹没他们绰绰有余,宋映白浮在水面上,想要跃出去,却发现这水仿佛有生命,一股股水流顺着下巴往上汇聚,往鼻子里钻。
程东一腔了一口,“咳,咳,这怎么回事?”
廖中芳发现袖子里的符箓全湿了,他只得咬破指尖,念咒滴入水面。
随着血液融入水中,突然间,房间墙壁上的火把噌地亮了起来。
宋映白一低头,就见池底沉着一条大鲤鱼,足有磨盘那么大,鼓着眼睛在看他们。
这时,程东一的鼻腔里灌满了水,痛苦的挣扎。
而说来奇怪,虽然宋映白鼻腔内也感到了水流,但他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喝过地狱井的水的缘故吗?
他立刻拔出佩刀,一头扎进水中,去刺这条大鲤鱼,毫无疑问,这家伙就是妖物。
大鲤鱼在池底游刃有余的游着,非常灵活,而宋映白在水下因为阻力,刀的速度追不上鲤鱼的速度。
这时,廖中芳用血在水面上画完了一个符箓,就见鲤鱼仿佛感到了灼烧一般的跳出了水面,站到了门口仅剩的一点地面上。
“我、我不是妖怪!不要杀我!”鲤鱼开口道:“我没有妖气的,道士,你作证。”
这个道士不简单,它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它确实没妖气,因为它靠人许愿时的贪念为生,自然没有妖气,有人气还差不多。
它认出了宋映白,这不是之前那个丫鬟的情敌么,真是冤家路窄,难道它的劫难还没过去吗?
它靠一个小乞丐,不停的拉人过来许愿,它枯骨生肉,短时间长成了这般大,它不想再死了。
宋映白对廖中芳道:“别听它的!”往上一托,把人举到了地面上,让他去收拾鲤鱼。
廖中芳从袖中抽出一个绳子,一抛,那绳子仿佛有生命一般,将鲤鱼结结实实的捆绑住了。
鲤鱼原地打滚,“不要杀我。”
这时候宋映白跟程东一相继爬出来了水坑。
“该死的水总算不往鼻子里钻了。”程东一心有余悸的道。
宋映白盯着鲤鱼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帮人实现愿望?”
“……”鲤鱼不答。
其实它是一口气。
没错,就是一口气。几百年前,有一位末代王朝的太子被追杀到黄河边,孤立无援的他,发出,“来生再不生于帝王家”的愿望投江自尽。
沉江后呼出的最后一口气,被一条鲤鱼吞掉,渐渐的,这口末代太子的之气在鱼腹中酝酿,沁入骨髓,让鲤鱼变得非比寻常。
大概因为生前是一口怨气的关系,虽然它能实现愿望,但也经常出岔子偶尔还会充满恶意。
宋映白见它不回答,“算了,直接把它锁回于道长那里封印吧。”
听到封印两个字,鲤鱼感受到了灭顶的绝望,那岂不是和死了没分别。
它愤怒的看向宋映白,“你就是来找我报仇的吧!好,满足你!”说罢,将胸中那股怨气张嘴吐出,直奔宋映白面门。
宋映白只觉得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一皱眉,摆手驱散,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鲤鱼愣怔,不应该啊,这口积攒了几百年的死人之气足以要他一个凡人的命了,“为、为什么……”
鲤鱼呼出这口气后,身上因为许愿的贪念滋长出来的肉,瞬间腐烂,露出下面的白骨。而白骨,很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消亡了。
宋映白莫名其妙,“什么报仇?”
刚才发生了什么,真是一条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锦鲤。
——
放衙后,黎臻笑容满面的去找宋映白,准备和他把家还。
结果一进门,他的脸就冷下来了,因为他看到裴怀珹坐在屋内喝茶。
房家墨一见黎臻,马上道:“我们大人不在,裴镇抚在这里等他回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黎臻确实没看到宋映白的身影,“他干什么去了?”
房家墨摇头,“他没说。黎大人快坐,我给您泡茶。”又一拎热水壶,“诶呀,没水了,我这就去暖水房重新灌一壶。”
说完,拎起水壶赶紧躲出了门,在廊下缩了缩脖子,往开水房那边走去。
他可受不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太可怕了,躲出去是上策。
这边厢,屋内的黎臻拖出把椅子坐到桌前,道:“你提前半个时辰就来了,你怎么这么闲?用不用我交给你点事情做?”
裴怀珹吹了吹茶,“你光看到我现在闲着,是看到我昨天晚上忙了一宿。”
“哦?那你昨晚上忙什么,忙着挑选瘦马吗?”黎臻道:“我一直想跟着你说这件事,宋映白有孝在身,你能不能别再害他了。”
“你怕有人弹劾他吗?谁会这么闲别人脐下三寸那点破事?言官?东厂?还是某些别有用心的?”裴怀珹似笑非笑的看黎臻。
黎臻窝火,他觉得裴怀珹的一系列作为就是为了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