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177)
白献之躲开刀轮，正欲追赶，就听槐序的虚弱的声音从他耳畔响起：“别追！”
☆、第一百九十五章、打破神炉
槐序脸上渗出细汗, 他拼着重伤硬接了虞姬的罗天济世，体内五脏六腑都遭受重创，筋骨更是尽碎。槐序的嘴张不开，只能以元神呼唤白献之。
“穷寇莫追。”槐序说着，眼里竟带着笑意。
白献之站在槐序身前，想要碰他，又不敢碰他, 只能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擦一擦，看他的表情，道：“师兄, 你不怕死吗？”
槐序看着他，目光温和，带着喜悦。
“我当然怕死，可是我赌赢了。她伤了我, 我也伤了她。我用诛神剑刺穿了她的心脏，她撑不了多久了。”
他不说还好, 一说白献之更是脸色阴沉得厉害，白献之伸手按在槐序头上，元神化作一道清光落入槐序的体内。
槐序想要阻止，但根本无能为力。白献之轻易进入槐序的灵台, 看到槐序的宝树元神一片枯败，如镜一般的叶片也从树上凋零，化作枯叶。灵台中光华黯淡，一片惨白。
白献之睁开眼睛, 面上一片惨然，道：“师兄，诛神剑不是给你用的，这是大凶之物，伤人更伤己。”
槐序轻描淡写道：“无妨，我能承受住。”
白献之心如刀割，也只能将苦水咽下去。他知道自己炼制这柄凶器瞒不过槐序，更明白槐序为何要盗用这柄凶器。
“不要再这样做了，我承受不了。”
槐序看着他，道：“那你也答应我，不要再准备拿命去拼。我知道你的打算，但我不会让你成功。”
白献之了解槐序，槐序更了解白献之。一直以来，白献之都在为自己无法保护槐序而耿耿于怀，不论是诛神剑还是他暗中修炼的一门道术，都是准备随时跳出来拼命的。
白献之吐出一口气，道：“好。”
槐序眯着眼睛笑了，道：“我从来不怀疑献之能保护我，只是时势所逼，时间紧迫。即便如此，献之你如今也是冠绝天下的地仙了，真的不用着急。”
群仙都已经围了上来，槐序便没有多说，他无法开口，白献之便代他行事。
“接下来的事，就有劳诸仙了。”
虞姬一路北逃，直入真空山。
但在她与槐序分出胜负之前，真空山上同样也有一场大战。
天尊放火烧了真空山，火焰红莲从老母殿蔓延出去，漫山的白莲教弟子死得死，逃得逃，整个真空山变成火海。
天尊立在火海当中，将孕育魔狼的神炉祭起，在红莲业火中煅烧，准备将业火融入其中，孕育出更强的魔狼。
也是这时候，一颗石子破空袭来，砸在神炉上，将神炉险些打翻。
天尊猛地向石子飞来的地方看去，正看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少年身上穿着红莲法袍，老人身披阴阳图，手上拿着一个拂尘。
“还好赶上了。”老人舒了一口气，道：“红莲，你退开些。”
红莲儿看了一眼天尊，微微躬身，便往后退去。
天尊与这老人对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道：“你还活着？”
老人笑道：“老道福缘深厚，一时半会儿倒是还死不了。”
天尊看向地上的神炉，道：“看来兰若王的算盘已经打好了，与虞姬战斗，还敢请前代大宗师来找我麻烦。”
大宗师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去帮忙，只是他放心不下你，便叫我来看看，没想到我果然来对了。”
大宗师摆了下着拂尘，道：“天尊，请了。”
天尊冷哼一声，抬手一抓，业火熊熊燃烧，仿佛火龙一般，朝大宗师冲了过去。大宗师从袖子了掏出一把伞在身前撑开，业火之龙在伞边分开，无法下落。
“兰若王的伞也给你了？”
大宗师笑道：“他说你除了一身业火难对付，其余本事不过平平，叫我把伞带上，便可尽快收拾了你。”
话音未落，大宗师的拂尘已经甩了出去，三千银丝仿佛钢针一般，朝他刷了过来。天尊闪身避过，朝大宗师的面前窜过去，一指点向大宗师的眉心。
大宗师不闪不避，伸手搭在天尊的手腕上，施力一拉，天尊的指力便被他拉向一旁，在地上点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大宗师另外一只手的拂尘点向天尊的胸口，被天尊卷起衣袖扯开。
短暂的交锋之中，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天尊摇头一变，幻化出三头六臂身，朝大宗师穷追猛打，却越打越心惊。大宗师看起来年老体衰，但拂尘或架或挡，伸手或拉或推，天尊打出去的力道十有六七都被他化解，根本落不到他身上。即便不得已的正面交锋中，大宗师打出来的力道同样让他气血翻涌。
天尊不知道大宗师的底细，不知道他在海眼当中的已经将阴阳共济、刚柔一体之道练到骨髓里。除非能一击击破大宗师的法力，不然立刻便会被大宗师纠缠住，陷入无法脱身的泥沼。
若是换作被镇压在海眼之前的大宗师，必然不是天尊的对手，但如今的大宗师已经与天尊境界相当，法力相当，要想击杀大宗师，几乎不可能。
天尊张口一声魔啸，试图撼动大宗师的神魂，但他只是后退一步，捏了个守心印，便安然无恙，转身便一掌拍了过来。
这一掌速度奇快，掌力奇诡，变化莫测，仿佛日月轮转，光阴代谢。
“沧海桑田。”
天尊运转龙象功，身体猛地胀大，同样反掌印了过去，掌风之中，似有龙象嘶吼。
双掌相交，只听咔嚓一声，他们脚下的土地崩裂，早已化作废墟的老母殿被劲风扫过，残骸四处飞散。
红莲儿在远处观望，看着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下，将本就葬身火海的真空山拆成废墟。红莲儿想了想，化作一道火光落入老母殿的废墟上，他站在神炉边上，伸手把炉盖揭开，窜出黑红的魔火。
无数魔狼的精魄在其中起伏，嘶吼着，想要朝红莲儿扑过来，但没有形体，只能在魔火中狂吠。
红莲儿撇了撇嘴，道：“真凶。”
红莲儿揭开炉盖的一瞬间，天尊便有感应，他回身看去，直勾勾地盯着红莲儿，道：“住手！”
大宗师见他想要脱身，嘿嘿一笑，伸手一摆，周身阴阳二气转动，将天尊圈在其中，道：“你就别动啦。”
红莲儿被天尊瞪了一眼，把脸撇到一边，装作没看到，伸手啪地一声将神炉推倒，炉中流出一道道黑水，水上燃烧着魔火，魔狼的精魄惊慌失措，黑水上起起伏伏，鼓起指甲大小的狼形，却始终无法真正成型。
没了神炉温养，黑水很快便渗入土中，正片土地都结成寒霜，魔狼的精魄迅速消散，消失无踪。
功亏一篑。
天尊脸色铁青，身上袈裟化作一团浓云，铺天盖地地涌了出去。大宗师知道天尊是动了真火，他并不害怕，却不一定护得住在场的红莲儿。
大宗师嘿了一声，脚下一跺，露出繁复的八卦相来，八卦排开，引动雷火山泽，朝天尊蔓延过去。
天尊严阵以待，运转金刚不坏身，却没想到扑面而来的只有几缕清气。
“障眼法？”
天尊大怒，再去看大宗师，大宗师已经如同仙鹤一般飞起，拂尘卷起红莲儿，直入苍穹而去。
“天尊，老道目的已成，今日就恕不奉陪了，走也。”
天尊如何甘休，紧跟其后，不依不饶得追了过去。
大宗师的拘来风云，化作白鹤，载着红莲儿和自己一路南下。
红莲儿看着身后不断追进的魔火金光，道：“梁师，就这么让他跟着吗？”
大宗师笑了一声，道：“他追不了不多久。”
果如大宗师所言，天尊不过追出百里就放弃了。并非不想追下去，而是虞姬和槐序已经分出了胜负，燃血而遁的虞姬已然逃回北地。
天尊远远地看见长江上狂乱的灵气已经止歇，有流光落入北地，消失不见。
天尊眯起了眼睛，道：“活着回来了？”
“兰若王啊兰若王，果然不是好糊弄的。”天尊思忖着，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搜寻起虞姬的方位。
本想着虞姬被槐序驱逐此界或者打死，又或者两败俱伤最好不过，但槐序果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竟放任虞姬逃回北地。
虽然实际上易地而处，天尊也会选择这么做。毕竟只要能重创虞姬，接下来再拔除祭坛，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堂而皇之，大势而来，根本就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虞姬便是不明白这点，明明只需要稳固北地，经营势力，堂而皇之地碾压过去，自然便能迫得对方束手束脚，夺取胜利。再不济，槐序北上之时，以祭坛为饵，设下天罗地网，将其或擒或杀或重创，自然便占得优势。
只可惜她并不懂得损小利而存大势，一步错，步步错。
当然，天尊从中作梗也是一招。
所以为了不被缓过气来的虞姬追杀，天尊只好先一步去追杀她了。
“我真是劳苦的命。”天尊这样想着，眼睛里闪烁着红芒。
“人魔之道，以魔炼魔。让我看一看，你能不能成为我的魔。”
☆、第一百九十六章、魔种
天尊思索着虞姬会躲去哪里, 暗道：“她受伤了，肯定要治伤，也许会找一个祭坛汲取力量，还是说回去虞都城？”
想了想，天尊还是先往虞都赶去。至少虞都还有净世天兵，现在皇帝死了，虞姬若是不回去拿兵权, 拿便便宜了天尊。
净世天兵是天尊所炼，但炼兵的法子却是虞姬所授。
“即便她回去了，以她重伤之躯, 也无力修改净世天兵的魔心……这是我的机会。”
是机会自然就要把握住，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天尊思忖着，便朝虞都飞去。
不管虞姬去不去虞都，至少净世天兵是在那里的。
摆脱了天尊的追捕, 大宗师和红莲儿驾鹤南下，准备去幽都。路过长江之时, 便发现诸仙手持图册，往北地而去。
白鹤乃是风云化形，大宗师不曾掩饰，便叫下面的地仙看穿了, 高声喝道：“上面是哪位道友，请下来一叙。”
并非诸仙霸道，而是非常时期，谁也不敢大意。经历过一场大战, 虽剿灭了北地群魔，但南地之仙也折损了几个，剩下得人人带伤，昆仑派的林掌教有玉虚镜护身，都被对面的魔头打得吐血。
如今大战虽了，但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大宗师听声便按下白鹤，与红莲儿落到水面。
看清他的面目，诸仙便愣住了。
“大……大宗师？你还活着！”
大宗师躬身给诸位地仙行了一礼，道：“辛苦诸位。”
诸仙连道不敢，将大宗师扶起。由林掌教出面问询，道：“大宗师这些年去哪了？”
大宗师便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末了，道：“我也是得槐大宗师搭救，才能从海眼里安然归来。如今的大宗师可不是我啦，你们称我梁真人罢。”
诸仙知道了其中曲折，亦是不由得感叹，道：“梁真人受苦。”
梁真人便问他们大战的情况，道：“我奉大宗师之命前往北地阻截天尊，不知道这边结果如何？”
林掌教面露苦涩，道：“胜了，险胜。此战折了六位道友，还有几位道友身后重创，还在仙台休养，好在大春真人及时赶回来，不然能不能活命都是两说。”
梁真人一片默然，喟叹一声，道：“好歹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