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123)

　　这一瞬间，便是分出生死的时候，雷霆当中窜出一道缠绕着蓝色雷电的黑影，穿过弥罗伞的遮挡，将槐序穿心而过，飞溅出金血。
　　七宝枝仿佛燃烧一般，虹光扫过黑影，露出一个漆黑的布满鳞甲的魔怪和利爪的魔怪。
　　“雷魔！”槐序张口呕出一口金血，在虚空中踉跄了两步。
　　巨大的雷霆龙影猛地将槐序弥罗伞守护的虚空缠绕，仿佛蟒蛇绞杀一般，将槐序和弥罗伞落在其中，无穷巨大挤压过来，一时间，弥罗伞下的虚空好似危卵。
　　槐序撑着弥罗伞，龙影已经将虚空隔绝，这无穷巨力无处传导，全部都压在槐序和弥罗伞上，槐序心口破了一个洞，心脏已经不知踪影，衣衫上布满血渍。
　　槐序脸色灰败，心中暗道：“还要再拖一会儿，希望那边快一点吧。”
　　槐序支撑着卵形的屏障，七宝枝被他置于虚空，化作一株不断生长的槐树，这槐树扎根阴土，向太阳而生，往天界而去，不断汲取虚空中的力量与龙君的绞杀相抗衡。槐树越长越大，撑开的屏障也越来越大，龙君巨大的身子竟然一时间也无法将他挤碎。
　　“有点本事，可那又如何！”龙君鳞片炸起，槐序向外看去，只见他身上攀附着无数雷魔，这些死寂阴雷混合着龙君血肉浇灌饲养出来的魔头厉害无比，可以无视虚空穿梭，又有龙的鳞甲和爪牙，一旦近身，就会如同刚才一样，被瞬间击伤。
　　龙君的布满血丝的青色瞳孔里满是狰狞，他浑身一抖，从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雷魔，蜂拥一般扑向槐序所支撑的屏障。
　　槐序轻咳一声，咳出一朵金色的地藏花，须臾间就将周身点燃，包裹在重重金焰当中。
　　另一边，苍灵龙君离开水晶宫的那一刻，分水将军罗刹王便秘密传讯出去，通知了兴云水君。
　　婺水水府中，兴云水君忽然睁开眼，对面前的四位龙神道：“四位叔伯，时候到了。”
　　这四位龙神气息古老而悠久，正是四渎龙神。四渎龙神没有出声，只见兴云水君手中的折扇上浮起一缕蜃气，化作幻梦龙君的模样。
　　幻梦龙君道：“诸位兄弟，请。”
　　四渎龙神齐声道：“领法旨！”
　　五位龙神分别登入四艘巨大的龙船，龙船上站着密密麻麻的水神。长江龙王挥了挥衣袖，掀起水中无穷浪潮，“启程！”
　　一声令下，四艘龙船便全速驶入东海，往水晶宫遁去。
　　不过片刻，龙船便驶入水晶宫，分水将军组织旧部，直接打开城防，任由龙船驶入，无数水神蜂拥而入，不过片刻空城中就爆发了斗法，但四渎龙神压阵，又有幻梦龙君的旧部接应，唯有多久便将水晶宫占领。
　　幻梦龙君的虚影站在水晶宫的大殿上，淡然道：“敲响唤龙钟。”
　　“几响？”
　　“生死存亡，自然是九响！”
　　作者有话要说：　　闭关这么久，我又学会一条星咒，离我成为星念师有近了一步呢。
　　
第129章 、虚空之镜
　　
　　水晶宫乃是龙神祖庭， 唤龙钟是东海龙王召唤四海龙神的议事之钟， 钟声一响， 天下龙神都会有所感应。钟声九响，便是事关龙族生死存亡之事，四海龙神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东海。
　　唤龙钟所在的钟壁上浮起无数龙纹， 把虚空中映照得通透无比，隐隐约约看得见其他三个龙宫的模样。不过片刻， 三位龙王便从唤龙钟的虚空中走了出来，然而进去他们眼帘的却不是苍灵龙君， 而是一手持折扇，一手背在身后的白衣青年。
　　“大哥！”
　　“梦兄！”
　　幻梦龙君轻叹一声， 道：“三位贤弟，许久未见了。”
　　电光闪烁，无数雷魔穿入槐序支撑的屏障，如同蝗虫一般扑向槐序。槐序周身燃烧着火焰，雷魔扑入焰火便会被点燃， 须臾之间便化作飞灰。
　　但雷魔无穷无尽，悍不畏死， 前仆后继的扑进火焰之中，如同利剑一般，将槐序扎成筛子，鲜血开满了天空。
　　槐序脸色瞬间灰败，一下刻眼中却燃起金色的光芒，“滚！”
　　他的血液浸透七宝枝， 这株槐树猛地生出光来，光芒从屏障里透出去，照在虚空中的雷魔上，照在苍灵龙君的龙躯上，如同阳光照冰雪，雷魔就在虚空中融化，苍灵龙君的鳞片也瞬间焦黑。
　　“吼！”龙君吃痛，身躯骤然松开，又藏进雷电阴云当中。
　　槐序依靠着七宝枝，只听见叮叮咚咚珠玉一般的声响，七宝高悬，虹光结成风车，吹起至阳之风，搅得雷海翻涌。
　　龙君巨大的影子在雷海中游动，身躯却忽然定住，猛地看向水晶宫的方向，怒道：“是谁！是谁敲响了唤龙钟！”
　　他转动身体，就要舍了槐序转道水晶宫，想必槐序，水晶宫才是他的命门，槐序可以活着，神位却不能失去。
　　槐序双掌一合，雷海所在，龙君强行闯入的阳和之气充斥的一方区域突然化作一朵莲花，八叶拱卫。
　　“中台八叶院，起！”
　　龙君一头撞在虚空法阵上，将龙角上都灼烧出一片焦黑来，龙目狰狞，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中台八叶院正中的槐树。
　　龙君道：“兰若王，你找死！”
　　槐序身体破败，但精神却高昂，笑道：“既然进来了，想要出去可问过我了？”
　　龙君道：“油尽灯枯，回光返照，你还能撑到几时？你放我走，我留你一条命，否则我杀了你再走，也耽搁不了多久。”
　　槐序只伸出手，道：“请吧。”
　　龙君一脸戾气，道：“你想死，我便成全你！”
　　龙君在雷海中转动起来，电光如水，化作幽蓝一般的颜色，电光都带着一种腐蚀性，将虚空腐蚀得滋滋作响。
　　槐序眉头紧皱，心知这是龙君要开始拿出真正的手段了。雷霆不过是他摆在表面的手段，正大光明，但看到雷魔之后，槐序就明白龙君必然修行了魔功，只有魔功才能以魔制魔，驱使魔头。
　　这时候后方不稳，龙君也藏不住手段，只能拿出魔功来应对，要强行将他击杀。
　　一片雷海都化作幽蓝的河，电光闪烁之时便仿佛污泥里冒出来的气泡碎裂一般，莫名生出一种粘稠之感。
　　槐序双手一撮，七彩风车化作虹光巨轮从树上坠下，落入幽河当中，□□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神文，落入幽河当中便仿佛镇压河床的巨石一般，镇住幽河。
　　树冠上七彩风车旋转着坠落，幽河中的龙君掀起滔天巨浪，幽蓝的光芒将一切都遮掩起来，除却七宝枝落地之处，都被幽蓝的光芒侵蚀融化着化作幽河的一部分。
　　龙君似乎和幽河融为一体，运使幽河便如同翻掌一般，哪怕被风车镇在虚空，幽河之水也越涨越高，将七宝枝支撑的一方净土吞入幽河当中。
　　沉入幽河的一瞬间，槐序明白了龙君魔功的本质，有着一部分血池侵蚀的特性，更多的是模仿归墟吞噬和转化的力量。
　　槐序喃喃道：“这是归墟寂灭之水。”
　　“好眼力。”整条河流都发出嗡嗡地声响，“本君精修风雷真解，又修归墟秘录，更精研血池恶力，才创出这幽河秘术。”
　　槐序道：“无非是破坏、侵蚀、吞噬和转化，幽河所过之处，吞噬一切有灵并转化为自身资粮，只进不出，自然强盛不衰。”
　　龙君道：“死于幽河之中，也不枉你大宗师的身份！”
　　幽河挤压过来，水流无孔不入的侵蚀特性透过虚空，眨眼间便将七宝枝支撑的气泡拍得粉碎，化作幽河的一部分。
　　幽河中一股水流化作龙首，冷笑道：“死于我手，也是你的造化。我倒要瞧瞧，到底是谁要在背后捅我刀子，莫非是我那好侄儿兴云吗！”
　　幽河震动，就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要突破中台八叶院遁回水晶宫，但流水无形，却始终无法穿过法阵的束缚离开。
　　“怎么可能！兰若王已死，这阵怎么可能困住我！”
　　龙君飞出幽河，盘旋在虚空当中，指挥者幽河之水在阵中汹涌奔腾，却无济于事。
　　“这不可能！兰若王！你没死！是你在做手脚！”
　　蔚蓝的海水如同镜子一般倒映着虚空，倒映着虚空中的中台八叶院，倒映着幽河之水，倒映着龙君。
　　龙君眼中露出幽光来，把目光对准了海面，他运足法力，终于看到了海面上的端倪。
　　海面平静，蔚蓝的海水下，一个巨人躺在水中，双手抱着一面明镜，这巨人同虚空融在一起，明镜同海水融在一起，只依稀可见得几分槐序的面貌。
　　“兰若王！”
　　随着龙君勘破，海面便真的化作一面镜子，那巨人也在虚空中浮现，露出槐序的真容来。
　　槐序睁开眼睛，道：“被发现了呀，龙君可把我想的还要慢呢，看来龙君的魔法果然受到了反噬，已经魔头缠身而不自知了！”
　　龙君怎肯听他话说，身子一震，幽河便铺天盖地般朝着槐序缠了过来，“来见生死！”
　　槐序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胸有成竹道：“龙君，你在我镜中，如何与我分生死？”
　　龙君一惊，幽河之水都化作一双巨大的眼眸，只见槐序怀中的镜子映照虚空，他适才与槐序争斗之所，正是镜子中倒映着的虚空。
　　“什么时候……”龙君这才发现，不是槐序变成了巨人，而是自己缩小了！
　　原来不知何时，他就已经被困在槐序手中的镜子里！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能勘破？”槐序盘腿坐在海上，轻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龙君，你安心待着便是。”
　　水晶宫。
　　幻梦龙君将前因后果同四海四渎一众龙神分说清楚，道：“如今，我欲请四海四渎之龙神共祭苍天与祖神，罢黜苍灵东海龙王之位，还天下公道，以免累及族人。”
　　四海四渎一种龙神垂首道：“遵幻梦龙君法旨！”
　　不过片刻，祭台便已经准备好，幻梦龙君带着兴云水君、三海龙王和四渎龙王走上祭台，众龙神纷纷俯首，由幻梦龙君焚香祷告，祝祷天庭和祖神前因后果，细数苍灵龙君数十条罪状。
　　“我等请罢苍灵龙君东海龙王之位，天帝与祖神共鉴之！”
　　龙神三跪九叩，便见祭台上鼎中的香气直冲云霄，随后化作一抹灵光落下。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响起，若有若无一般，只有一个字。
　　“准！”
　　幻梦龙君将这一缕灵光接在手中，大步走下祭台，步入水晶宫东海龙王的宝座前，将这灵光祭起，这灵光犹如活物一般，当空一个盘旋，便落到宝座上消失不见。
　　幻梦龙君灵眼观照之下，便见这宝座上苍灵龙君的印记在一瞬间被抹去，代表着宝座易主。同时，苍灵龙君同东海龙王之位相连的气数也在瞬间被斩断。巨大的黑色阴云的一般的气数本来被东海龙王的气数所挡，盘旋在水晶宫上空，但此刻却没了遮挡，汇集到了东海上的某一处。
　　哪怕不看，幻梦龙君也明白这必然是落到了苍灵龙君的身上。
　　“别怪我，这样可怖的罪孽，会让我龙族获罪于天，成为罪民。苍灵，你为何要走这样的路，这罪，也只有你自己来扛了。”
　　灵光落入宝座的一瞬间，苍灵龙君就有着感应。神灵所拥有的神力一部分是来源于自身，一部分是来源于神职，就在这一刻，他所拥有的东海龙王的神职崩散，他庞大的神力流水一般倾斜开来。
　　只听得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槐序手中的镜子被崩毁的神力冲击得碎裂开，镜子所禁锢的虚空中的苍灵龙君重获自由。幽河之水从镜面上喷涌而出，苍灵龙君的痛苦的哀嚎声在虚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