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美人鱼宝玉(83)
鱼儿见贾母气的不轻,端了备茶递给她降火气。老太太瞧见赵姨娘出场同薛姨妈撕逼,喝了一口,坐回了榻上。
赵姨娘长了一张天生的嘲讽脸,再加上她那张嘴,吸引火力的本事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光一个照面的出场,便成功的把薛姨妈的怒气转移了过去。
薛姨妈哆嗦着手,甫一抬起来指向赵姨娘,赵姨娘就毫不客气地拍了下去。
赵姨娘瞅了眼鱼儿,复又看向薛姨妈,拍打着手心道:“我们家宝二爷,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你如此辱骂他,传出去了,就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被皇上降罪吗?”
“你们一家子上门做客借住,居然还出言诟谇主人家,还要不要脸了?今儿个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啊!”长见识了,这世间居然有比她还不要脸的人。
赵姨娘后出口的几句话,一下子便点破了鱼儿的真实身份,薛家母女二人勃然变色,整个人宛如五雷轰顶!
之前还想着要生撕了赵姨娘和鱼儿的薛姨妈,这会子脸上紫青黑白红五种颜色来回变换,四川变脸都没那么精彩。
不是戏子吗?缘何就成了宝玉了?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子?
一想到自己当着老太太的面,骂了她的命根子爱孙;一想到适才自己恶语相向之人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提醒薛蟠搞好关系的外甥。薛姨妈心肝肺火辣辣的疼,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鱼儿扭头趴在贾母肩膀上,委屈巴巴地道:“我刚回来,以为那是外头闯进来的登徒子,不认得是薛家表兄。当时又惊又怒,没忍住小小教训了他一下。要早知道是自家人,就不动手了。”才怪!
十根手指全断了,脸上的脚印不知道何时方可消下来,这教训还小?
薛姨妈肝脏疼得快要爆开了!
然而鱼儿并非她所认为的命如蝼蚁的戏子,而是荣国府里最有出息,仅凭一己之力便撑起贾家一族繁华之人。
再者,刚才她不明鱼儿真实身份,冲动之下,已经犯了一个大错,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继续加深对方的恶感了。
内心怎么想都可以,但是明面上,她的怒气必不能冲着他而去。
薛姨妈脑海乱糟糟的,张了张嘴,想不出该用何话去应对,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鸳鸯看穿了薛姨妈眼底的不赞同,横眉竖目道:“幸好定阳王不在,他最护我们家二爷了。他当时若是在场,薛大爷准已经人头落地了。想想他如今不过挨了一顿打,吃了一点皮肉之苦,薛姨妈该庆幸才是。”
薛姨妈无力反驳。
薛家还有许多需要仰仗贾家之处,此时和贾家撕破脸结仇,对薛家百害而无一益。薛宝钗发现整间屋子的人都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她们,当机立断向前走了一步,屈膝施礼。
她满怀歉意道:“宝钗于此替兄长给宝玉表弟致歉了!我见家兄之时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可见他当时是喝醉了酒意识不清醒。相信兄长只是脑子一时糊涂导致的行为孟浪,绝非有意冒犯宝玉表弟。倘若他酒醒之后,知晓自己醉酒犯下的错误,必然十分羞愧内疚。”
看见了薛宝钗的应对,慌乱的薛姨妈找到了主心骨,马上低眉敛目赔礼道:“适才是我语言过激,失礼了。我素来最疼蟠儿,一见他受伤了,便让怒火冲昏了头脑,一时失言还请原谅。”
和利益相比,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也是她做事冲动了,没弄清楚真实情况,便风风火火的跑来老太太这里要人。
薛姨妈挤出了几滴眼泪,望着鱼儿哽咽道:“往后,姨妈再许你表兄碰酒了。待他醒来,姨妈便命他向你负荆请罪。”
薛宝钗又道:“母亲为人纯粹,从不怀疑他人话语的真假性。下人们一说是戏子伤了兄长,她就轻易的相信了他们。这群弄虚作假害主的东西,留不得。待回去后,我必要发卖了他们,省的留下来继续害人。”
先是轻巧的把薛蟠的错归咎到酒身上,接着又将薛姨妈骂了鱼儿的责任推卸到了下人头上。
她说话温声细语的,先前赔罪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真挚诚恳。周围的下人脸上的愤怒,多多少少都有所减轻了。
且经过她这么一引导,有些小丫头已经转换目标,埋怨起了薛家的下人们。
贾母的视线落在薛宝钗身上,定定看了她好半晌,眼睛微微眯起,表情耐人寻味。
薛家的这位姑娘不简单呐!
往后努力一把,再许些好处笼络人心,保不准数月下人们便忘掉了薛家今日之过,对她推心置腹呢。
好在,她只是一个借住在荣国府的客人。以后,在她手上吃亏的也只会是她的婆家人,与荣国府无关。
薛宝钗微微垂着脑袋看着地面,一副恭敬的模样,并未发现贾母探究的目光。
“横竖我已经出过气了,念在我与他表兄弟一场,原谅他这一回。”某条小气的鱼,嘴上说着原谅,内心却在思考着,是用不举丸令薛蟠不举三年五载好呢,或是干脆再给转性丹一次出场的机会好?
贾母一瞧鱼儿的眼珠子不安分的转来转去,便知道这鬼灵精又在想鬼点子捉弄人了。
玉儿下手一向知轻重,反正闹不出人命,索性由着他去吧。
实际上,贾母的内心亦有些蠢蠢欲动。希望鱼儿拿出上回用在贾珍身上,给薛蟠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出了今天这么一遭,贾母是挺不想薛家人继续住宅荣国府的。不过转念一想,鱼儿出手后,薛家大概会撑不住自己离开,她也就顺着鱼儿的话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既然玉儿已经不计较了,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希望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回。”
薛姨妈如蒙大赦,悬在心口的巨石总算是挪开了。
她再三保证会管好薛蟠,说了一大箩筐的好话奉承贾母和鱼儿。贾母含笑听着,心里头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后面老太太不耐烦听了,借口和鱼儿之间有些体己话要说,打发走了其他人。
薛姨妈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赵姨娘追了上来,气哼哼道:“老太太和玉儿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就不知道海神他老人家,会不会饶恕你这个辱骂他的使者的烂嘴巴。”
丢下了一句威力不下于深水炸弾的话,赵姨娘神气扬扬的擦着薛姨妈的肩膀远去。
鬼神之怒和贾母的怒火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当年的荣国府是多么的荣耀,还不是因为一个误会的天罚,从云端跌落深渊?
若是看不惯薛家,海神只需降下一个天谴,薛家满门上下世世代代都没好日子过。
薛姨妈好不容易放下的心,一下子就因为赵姨娘的话提了起来。薛宝钗花了半天的时间,直至晚上才安抚好薛姨妈紧张的一颗心。
晚上,薛宝钗遣走了伺候的下人,就色.欲之事严肃地警告着薛蟠。薛姨妈肉疼的从匣子里取出了三十万两的银票作为歉礼,亲自送到了贾母跟前。
鱼儿每月送贾母和林黛玉一座金山银山当做零用,老太太的美人鱼鳞里已经装了好几座金银山,往后还会更多。她瞧不上,也不想拿薛家的银子,遂命鸳鸯原封不动送回了薛姨妈手中。
因着贾母不收银票,薛姨妈担心她心里还嫉恨着今儿的事情,心里直打鼓。她本欲去寻薛宝钗拿主意,霍然见她满脸疲惫的从薛蟠屋里出来,薛姨妈到嘴边的话往肚里咽,就此打住了和女儿提的念头。
贾母没有发话她屋里发生的事不许往外传,到了第二天,关于薛蟠意图染指鱼儿,以及薛姨妈言语不客气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荣国府。
原本对他们一家表现得十分热情的丫头婆子们,态度一改从前,冷冷淡淡,能少说一句话绝不多说一个字。
薛宝钗多日的努力功亏一篑,得罪了鱼儿一人所导致的后果,比她预料的要糟糕数倍。如果她想重新笼络到他们的心,困难程度翻了一倍不止。
薛宝钗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感,情绪格外的低落。
薛家人应该庆幸,这件事并没有传到府邸外头。否则,当日害得贾元春早产的唐氏一家之遭遇,指不定会再度出现。
距离风波过去的第三天,薛姨妈从薛宝钗那儿拿到了画像,由于不确定发生了鱼儿的那件事,王熙凤还肯不肯帮忙,薛姨妈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拿去给她。
她反复思虑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从银票匣子里数了十万两银票带上,心情忐忑地前往了王熙凤的住处。
王熙凤瞧见了薛姨妈的身影,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等到薛姨妈掏出的一大叠银票,她的眉头一瞬间便松开了,笑吟吟地迎了薛姨妈进门。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算事,薛姨妈顿时有了几分信心。“这是那两名凶徒的画像,寻人一事,全靠你了。”
如此时期,假如老太太知晓她擅自走了林姑父的关系,帮助薛家寻人,准会不高兴。不过,只要瞒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她老人家知道,什么麻烦都不会落到自己头上。王熙凤如是想着。
她眼睛往装着银票的盒子里瞟,估算了一下厚厚一叠银票的数目,心情甚好,满口答应道:“好说,侄女儿一定把事情办得漂亮妥当。只不过,我是瞒着别人帮你的,您可别说漏嘴了。”
“一定,一定。”薛姨妈晓得分寸,连连点头。
王熙凤看着桌面上的两副画像,随意拿起了一副打开。一看,表情登时仿佛吃了屎一样。
她神色难看的打开了另外一副,当下脸色更臭了。
怎么会是黛玉和环儿?!!
薛姨妈发现了王熙凤面色突然的变化,心生不妙,急切问道:“怎么了?”
王熙凤神色明灭变幻,定定看着薛姨妈,脑筋飞速转动。有了薛蟠调戏鱼儿不成反被揍的事例在,王熙凤一瞬间想透了所有。
她大胆猜测,是某一日薛家来京和林家回扬州的队伍碰上了,薛蟠这色棍看上了林妹妹的美貌心生歹念,双方起了冲突,所以薛蟠才会被打伤。
把老太太的两个心肝宝贝玉儿都调戏了一回,王熙凤简直“佩服”死薛蟠了!
倘使林妹妹归京,撞见了家里的薛蟠,暴露了双方曾经的冲突,老太太势必再不给薛家留脸面,甚至可能当场举着拐杖打断薛蟠的两条腿。
而沾手过这事儿的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王熙凤的推测纵然没有全对,但距离真实情况亦八.九不离十了。她面色如土,匣子里的银票推倒薛姨妈面前。“银票您拿回去吧,此事我无法帮你了。”
“你不是答应了吗?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可是这画像有何不妥?”观察到王熙凤是在看过画像后突然变更了想法,薛姨妈一眼看穿了问题所在。
“你可知画里的人是谁?”王熙凤指着画像中的人物,道:“这个是林姑父的独女,老太太的宝贝外孙女林黛玉,这一个是玉儿的弟弟环儿。我差点就要被姑妈你害死了!”
求人家抓自己的女儿替薛蟠报仇,说出去全天下的人都要笑掉大牙。
王熙凤庆幸自己好奇看了一眼,否则原封不动真要送去了扬州,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薛姨妈的头颅好似被锤子砸了一下,脑子嗡嗡响。她浑身一颤,眼神呆滞地看着两副画像,整个人都懵了。
第79章
怎会如此之巧?
一个贾宝玉, 一个贾环, 再加上一个林黛玉。一下子就得罪齐全了,整个荣国府最得贾母喜爱的三个人。素来溺爱薛蟠的薛姨妈,终于忍不住埋怨起了儿子。
什么人不好招惹, 偏偏惹上了他们薛家上赶着要搞好关系的靠山。
薛姨妈的一颗心分成了三份, 一份羞耻, 一份生气,一份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