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崽何弃疗(21)
外头也吵,孔宣穿过人群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会儿,谁知走了一段遇上一堵人墙,把路挡个水泄不通。
正踯躅,忽地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人顶着一脑袋幻彩短碎发,黑暗中看不清脸,实际上对方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一件包裹感极强的荧光T恤绷在这人削窄的腰身上,被舞台闪过来的灯光映得像根挥舞的荧光棒。
他卖力地捞着孔宣往人群里劈开一条缝,边走还边吆喝,“赶紧的,晚了都让人抢光了你连个毛儿也捞不着!来来姐妹儿,让一下——”
看这架势,好像跑得快了能抢到钱。
荧光棒终于突破最后一道人障,将孔宣往前面的长桌前一推,自己喘成风箱,“他、他、他……挑战下23杯的记录,25杯!”
随即,孔宣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是加了双引号的看清,毕竟对方脸上的妆比鬼还浓。
鬼脸也回了他一个错愕的表情,嗫嚅道,“你、你、你谁啊?”
多么美丽的一个误会!
孔宣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为了全场焦点,数不清的幸灾乐祸的目光系在他身上,而在他面前的长桌上,左边是一溜盛满了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一排十杯,一共三排,右边是扎成捆的粉红色软妹币,一摞十万,一共三摞。
原来,还真的是抢钱啊——
☆、021
长桌后头坐着几个人,为首那个四十多岁,光亮的圆脑袋直接安在腔子上,所谓的脖子只是一叠被挤压出来的肉褶,肉褶之间夹着指头粗细的一条大金链子,像是套了个芝士热狗甜甜圈。
孔宣一出现,原本的嘈嘈切切登时安静了,男人看向他的目光更是贪婪而油腻。
荧光棒反应过来自己捞错了人,这会儿恨不得将自己贴在人墙上找个缝儿渗出去。他这身打扮一看就是个MB,给他拐一路的九成是个同行。
只是这“同行”质量太好了,像个贵气的小少爷。万一真的是,他两头得罪人,一条命都不够死的。
甜甜圈向后仰在沙发里,抬手往桌上酒杯一划,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就,就是这些酒,喝一杯就能拿走一万。”荧光棒迫着孔宣无辜的目光解释道,“23杯是,是记录,你要是能破了纪录奖金翻番……”
他怂恿得底气不足,其实是隐了后面的半句:要是破不了记录,钱照拿,就是得跟这位苟爷出台。
苟爷会玩花样折腾人的事儿他们圈里都知道,让他带走一趟起码豁出半条命去,不躺半个月都起不来炕。
荧光棒看着孔宣这张脸心旌荡漾,心怀愧疚,讲真长他这样的实在没必要来苟爷这儿送命,想花大价钱包他的金主爸爸估计要着排队拿着号码牌。
可他给自己扯进来了,哪儿那么容易脱身,苟爷那就得扒他俩一层皮。
“喝了酒,还能拿钱?”孔宣求证地瞥了荧光棒一眼,唇角微微翘起,在炫动的灯影里愈发昳丽动人。
这货该不是傻的吧?荧光棒腿肚子跳得比心率还快。
这些钱真好拿的话,旁边儿这些看热闹的还能给他留着?那可个个儿都是管钱叫爸爸的亲儿子!
桌上摆的那几排酒杯,一只也就功夫茶盅大小,成人一口的容量,但那里面盛的是“生命之水”,一种荷兰产的蒸馏伏特加SPIRYTUS,酒精浓度高到抽口烟都能自燃。
平常酒桌上一瓶五十三度放不倒的海量,换了这个撑死扛个十几杯就得人事不省。
荧光棒仅存的小良心和物伤其类几乎要让他直接跪下喊爷爷了,大家都是出来赚钱养家的,没必要玩命对不对。
那边孔宣微微蹙了下眉,走近两步,拈起第一杯一饮而尽。
这就表示他接受挑战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他挑战成功拿钱走人,要么他喝倒了给苟爷扛走。
孔宣喝得缓慢,但动作几乎不停,仪态优雅,杯杯见底。
事实上引着他留下来的,不仅仅是酒和钱,当然这两样他也都真心想要,还有面前这位苟爷的气味。
这个死胖子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腥腐气息,常人可能嗅不到,但孔宣对这种味道不陌生,这是魔物特有的气味。
魔物大多经年嗜杀,食腐嚼肉荤素不忌,魔息中难掩那种恶臭的味道。
不仅如此,这人身上同时还存在生魂,活人的生魂,正是这种生魂的掩盖,才让孔宣没有第一眼便识破他。
苦逼地每天攒法力,吭哧吭哧赚钱还债,还多了点吃吃喝喝的烧钱嗜好,孔雀明王内心一片苍凉。
于是他借酒浇愁地吨吨吨一连干掉了一整行,十杯,面色淡然,眸光平静。
敢挑战的,有这个量不稀奇,人群重新嘈动起来,接着该是看热闹的高潮了。
苟爷亦是玩味地倾身支肘在大腿上,腕子上一串翠玉菩提子,手里还捻着一串佛珠。
好死不死地都学那些和尚做什么?大魔头也念佛,他便宜儿子的粉还真宽泛!
那缕生魂孱弱如游丝,九成九是要凉了,而且这只不是血魔,身上没有血魔的那种铁锈味儿,孔宣便懒得去深究。
搁在从前,他也就一口吞了,眼下显然不是表演大吃活人的好时机,万一吓死几个他又要挨罚。
于是,孔宣在对方手腕上结了个千里线,这线凡人看不着,但无论对方跑多远多偏僻,都能捋着线头找到它。回头他只需知会金鹏和英令一声,这东西便归他们监情局处置了。
侯遇周晃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围观的拍手叫好,那是因着孔宣喝完了第二行的十杯。
再有四杯,他就能保住菊花揣走48万。
残酷的现实可不像小黄文里写的那么美好,一只小黄鸭一夜千金那都是腐女歪歪出来的,48万能买多少朵菊花,拿去上坟也足够排面儿了!
孔宣吐息略深沉,体内的气脉奔腾流转,只觉得格外舒畅,于是停也不停地清理第三行,此时若有天地灵气供他吸纳,必然如百川归海般浩瀚酣畅。
小侯爷本是掐着龙渊谈完正事过来凑热闹的,他的目的也在孔宣,这小助理算命简直准得一比,好好唠唠绝对不亏。
可他没想到遇到孔宣是这么一种境地,龙太子御笔钦点的小可人居然单独被丢在外面儿给人灌酒,龙九这是死哪儿去了!
打抱不平的小侯爷刚想撸袖子冲上去,便见人群呼啦破开一道口子,龙渊一袭深色西装气场骇人,步子掏得吼大,几步便站到孔宣身边。
龙渊只往那桌上扫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转头看向孔宣,目光盯在对方眸子里,有关切也有责问,透着一层私人物品被随意乱动的愠怒。
同时,他一手抄起桌上半满的酒瓶,咣当一声敲碎在桌沿上,提着剩下那半截瓶身指向陷在沙发里那坨肥肉,沉声道,“你、死、了!”
会馆经理马上带着服务生过来清场,围观的一哄而散,留下的除了当事人就是龙家和侯家的保镖。
龙渊丢开碎酒瓶,清理杂碎这种事儿轮不到他亲自动手。
他转头看着孔宣,三十杯,大概下一秒这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就得撅倒在他臂弯里。
一丝淡淡的血气飘过孔宣的鼻息,腥咸甜腻,若是孔雀真身,他大概已经炸毛了。
龙渊流血了,而他不确定那个神秘的血魔是否就藏在附近伺机而动,他对周围所有人都生出怀疑,连引以为傲的旷古修行都信不过了。
孔宣几乎一秒钟没耽搁地找到了伤口,那是龙渊左手食指指腹上的一处细小划伤,大概是刚刚装黑涩沸给酒瓶崩裂擦到的,堪堪渗出一点殷红的血珠,将落未落。
龙渊见他怔怔捧着自己的手指头,像是一撒手他就会没命的架势,胸口升起一腔汹涌的暖意。
心疼他了?会不会太夸张?
旋即,孔宣微微倾身,低头将他受伤的食指含在口中。
温润的唇包裹住指节,濡湿的舌尖柔和地擦过破口,轻轻吮去了伤口的血液,残留在他口腔里的酒精刺得伤处一阵细碎疼痛,齿缘刮擦着柔软的指腹泛起麻痒……
一切与这个动作相连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像是有人在龙渊的脊梁沟里撒了一把火星子,烧得他周身骨头都酥了。
侯遇周目瞪狗呆地站在他俩身侧,转头看看这个,再转头看看那个,感觉自己是被放逐的空气。
这也,太他妈甜腻了!单看龙渊木那一脸,就知道他死定了,该!刺激!过瘾!孔小青加油!
孔宣舔这一口血纯属因为没地儿处理医疗垃圾,不然呢,丢哪儿他也不放心,只有进肚最保险。
给他这么一舔,龙渊手指上那道小划伤就只余下一道浅白的印记,搁在血小板功能正常自愈能力强的人身上,迅速止血也没什么稀奇。
而且,味道还不错——
龙渊懵逼了足足半分多钟才幡然清醒,想什么呢,他家小助理生死未卜好吗?那么一瓶子烈酒灌进去,是头驴也该闷倒了。
“哎,孔小青,孔老师,你太牛逼了,那个彼岸花真地好使诶!不过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那个原唱是蔡……诶?”
小侯爷的脸被龙渊一巴掌糊开。
“能走吗?”龙渊带着肩膀将孔宣揽在身侧,几乎是按在自己怀里。算了他不能走,要不是喝醉了他怎么会嘬他手指头。
这么一想,龙渊便稍一矮身,抄着膝弯将孔宣打横抱起来,大步往会馆门外走去。
???!!!
孔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何止能走,飞也没问题,怎么就抱上了呢!
“他温顺地倚靠在男人的怀里,仰头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颌,冷肃的面孔有如雕塑般坚硬……只这一抱,他便注定一生都无法逃脱他的掌心,沦为他最心爱的玩物和最疼痛的回忆……那是一年春尽,细雨霏霏……”
孔宣的脑海里凭空浮现出某本霸总小说里的句子,惊得自己汗毛倒竖。
母亲的!外面居然真的飘了小细雨,不用这样烘托气氛吧。
孔宣讨厌潮湿的水汽,尤其是打湿衣服或者羽毛的那种,因此下意识便往龙渊怀里缩了缩,想当他是顶人形雨披。
这个寻求庇护的动作,拱得龙渊心口一软。
“别怕,坚持一下,很快就不难受了。”他步子越发地快起来,抱着孔宣钻进车里。
“通知艾医生,把洗胃的工具都带来!”
“为什么要,洗胃?”孔宣丧一脸,他好不容易喝到的,为什么要洗出来!
“还有,我忘记拿钱了,六十万,够赔监控和做衣服了吗?”
什么玩意???
龙渊眼神咄咄地俯视他,他家小助理还真是根骨清奇天赋秉异哈,灌了那么多烈酒舌头不硬脑袋没钝,居然还能气死他。
然而打脸来得总是突然,孔宣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得浑身酸疼燥热,大致和人类发烧是一种感觉,只是来势更加汹涌,每个骨缝里都冒着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