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崽何弃疗(15)

　　额……是不是我吃得有点儿多，他的钱不够付了？
　　孔宣讪讪地放弃了加大份炸鱼薯条盘子里的最后几根薯条，感觉上来就把老板吃破产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龙渊的确给他斯文清瘦小助理的食量震呆了，他不会从来没吃饱过吧，好像觉得什么都是第一次吃，什么都好吃，用餐巾擦嘴的动作都显得意犹未尽。
　　有良心的资本家心头一涩，小助理真是又可爱又可怜，估计整个大学都是一天打三份工三餐啃馒头榨菜度过的，人间有真情之寒门学子现实版，若不是为了接近自己的理想——他，小助理绝对不会接受那个酱二代的帮助。
　　酱二代小警察一定是利用了他这个弱点，才砸锅卖铁不惜血本勾搭他。
　　幸好他们接触时间还不长，酱二代大概没带他吃过什么好东西，估计连两瓶家酿黄豆酱都没送过，还没来得及拴住他的胃进而拴住他的心！
　　幸好自己茫茫人海一眼就看透了他完全无法隐藏的小心思，于三千弱水中哗啦一瓢将他捞起！
　　幸好他理想的光芒及时照进了他灰暗的人生……
　　“谢谢你帮我做衣服，这顿饭我来请吧。”
　　孔宣优雅地将一张黑卡丢进侍者的托盘里，看着龙渊那张准备慷慨就义的帅脸，这是什么表情？不就吃你一顿饭么。
　　不对，现在是你吃我的了。
　　龙渊不可思议地看向黑卡被端走的方向，还没就义，先吐了一盆血。
　　什么玩意？！说好的小白菜地里黄呢，说好的有谁来买我的火柴呢，龙七最爱的剧本还能不能走一波了！
　　这种地方俩人抢着付钱实在太不好看了，不过金主爸爸还是要脸的，尤其是当侍应生归还卡片时冲他意味深长的那么一笑，令人有种裤腿儿里凉飕飕的虚无感。
　　新来的吧！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小小年纪不刷微博看热搜的么，没看见头条里挂他那张帅脸？知不知道他光刷下脸就能结账走人？
　　“算了！”龙渊好像吃了一肚子气，“这钱回头打你薪水里。”
　　孔宣跟着他走出餐厅，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儿又抻了个懒腰。随便，你高兴就好。
　　奇怪的人类，怎么什么都要从薪水里进进出出，有一份收入好像真的很重要诶！
　　郁闷的金主爸爸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脱缰野马似的瞎瘠薄发展，就好像完全没有大纲的剧本，人设里出外进，剧情一塌糊涂。
　　现在好了，俩人似乎极速地飚了一大圈戏份，终于走完楔子，一切将重点围绕劳动报酬展开。
　　也许他龙渊这辈子跟“一见钟情”八字不合，与其二逼兮兮地水中捞月，还不如学学侯家家风，来点简单粗暴的，搞个大金砖把人拍晕拖到床上……艹，这么一联想，他自己先萎了，他的小助理明显比蔡梓琼刚烈多了！
　　新上任的小龙总揣着半吨心事，搞得为他辅政的几位老臣惴惴不安，心说该不会是太心急把太子爷给逼抑郁了吧，按说他不是这个心理素质呀，当年在哈佛吊车尾，低空飞过才险险毕业的经历绝壁都是宝贵财富，脸皮不厚怎么做生意呢。
　　龙渊隔着单向玻璃，忽而哀怨忽而阴鸷地盯了孔宣一个下午，到了下班时间眼珠都酸了。
　　小助理接了个电话，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居然潇洒而坦然地……下！班！了！
　　“去给我查，中午十二点五十六分在英皇餐厅买单一张金额3907的信用卡是什么来头，五分钟！”
　　龙渊挂断手机，下一秒就拨了孔宣的号码，“你在哪儿呢？”
　　“回……家。”
　　“你问过我吗？”电话里的声音明显不悦。
　　我卖给你了？“我下班了，今天我家里有事。”孔宣解释了一句，谁跟中二期小屁孩一般见识。
　　“你家？什么事？”语气软了不少。
　　“那个，我……哥，他有点不舒服。”
　　孔宣的假身份里是有个兄弟人设的，金鹏，大他两岁的孤儿院小伙伴，俩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友谊地久天长，主要也是为了方便平时金鹏联（盯）系（梢）他、照（管）顾（束）他。
　　龙渊也是刚想起这茬儿，背调资料里的确提及过孔青的社会关系，这哥哥打工供他读书，想来他一定非常感激和在意对方。
　　他唯一的亲人不舒服，留他加班的确说不过去。
　　气刚消了一半，五分钟到了，回话说，黑卡的金主名叫英令，正是他认识的那个英令。
　　所以，他的小助理不仅穿了那个黄豆酱的衣服，还花了他的钱！消下去的气，翻着番地暴涨回来，一秒钟涨停。
　　***
　　“我就猜得到那个秃驴宁可当缩头乌龟，也要把规矩当绿豆吃。”孔宣随手拨弄着一个乾坤瓶，上面结了几圈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封印咒文，“没关系，他管得着你们却管不着我，回头我去招那个生魂出来问问就行了。”
　　说着话，他手欠地晃了晃拇指粗的小瓶子，那瓶身如同玻璃材质一般通透，里面封着只微缩版小鬼儿，被他晃得抱头哀嚎。
　　这哀嚎也只是从对方的动作上看出来的，其实并不会真的有声音传出来，毕竟那是该归属冥界的东西，转头金鹏送去幽冥地府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
　　“不行！”金鹏跳出来反对，“你私自跑下来还到处招摇，是嫌自己命长吗？”
　　“我就是不嫌命长才掺和这种破事儿的。”
　　孔宣又摇，瓶子里的小鬼儿直接趴了，鬼事不省，弱鸡！
　　“别忘了我也是七月初七生，回头哪天让对方先下手了，我暴走再自爆，你就成咱爸妈的独生子女了——”
　　金鹏想继续说什么，给英令扯了下衣袖。
　　“明王殿下神魂护体，阴邪之物是不会侵犯到你的。张局的意思是，既然招魂这边暂时走不通，或许可以从调查那个神秘的噬魂者开始。神秘人必然与这个案件存在密切联系，且他的能耐似乎还在作恶邪祟之上，或许抓到神秘人也就解决掉了邪祟。”
　　“谟……张……那个秃驴，觉得所谓的神秘人跟邪祟是一伙儿的？”孔宣不屑地哼笑一声，“他可不是噬魂者，那些人的魂魄应该是被他度了。”
　　“度了？怎么知道的？”
　　孔宣右手拇指揉了揉食指的指节，“因为我算到了蔡梓琼的来世，半个时辰之前，那个来世出生了，而且就在莲城。”
　　

　　☆、015

　　既然蔡梓琼有了来世，那便说明他的阴魂已经过了冥界转世投胎，前后不过三十几个小时，这鬼效率高得惊人。
　　能将一个横死的怨魂这么快度化重生的绝不是一般战士。
　　首先这厮是神佛的可能性不高，九重天上的神佛都各自拥有一个神格，这神格就仿佛夜空里绽放光芒的星辰，或明或暗，或新升或陨落，尽在众神眼皮子底下接受公众监督。
　　下凡尘的神佛，其神光会蒙上一层雾翳变得暗淡，自人间安定后，私涉凡尘便成为严打的重罪，不是胆儿肥到肚子装不下且脑子泡了大海水的，绝不会干这事儿。
　　其次人类之中也有些因缘际会、天赋秉异的存在，拥有无法用当前科学解释的超能力，诸如精通占卜的术士或者参禅悟道的高僧。
　　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更愿意闷声发大财，给巨贾富商看看风水，搞场魔术商演什么的，度化亡魂这种费力不讨好且高危没酬劳的脏活儿累活儿谁干？
　　三恶道那些妖魔鬼畜就更不可能了，他们肚子里揣着的都是魔丹妖丹兽丹这种藏私货，不出来损人利己就不错了，连自己的魂都度不了。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人干的！”英令搓着下巴颏上的胡茬，“异监局人手不足，不时也会聘用有灵力的人类做些风险小的任务，但凡合作过的都记录在册，从中查查或许有收获。”
　　金鹏的两道浓眉也一直锁着，“可是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度化厉鬼按说是大功德，实际上净跟着裹乱呢！”
　　“说不好，要么是做好事不留名，要么……与其胡乱猜测，不如查了再说。”
　　孔宣嗒一声将乾坤瓶落回桌子上，里头那只小鬼儿终于像是给八级地震震醒了似的弹跳起来，挂着一身血呼呼的破衣烂衫手脚并用扒在瓶壁上寻找缝隙，忽而跪地求饶，忽而疯狂乱撞。
　　“哪儿弄回来这么个玩意，怎么不让鬼差领走？”
　　这小鬼儿是金鹏捉回来的，可他眼下心思不在捉鬼上，“夺舍的，让他们来接人了，动作慢，且等着呢！”
　　就这么个废物点心还会夺舍，夺的是八十多岁阳气将尽的失智老人？
　　孔宣不再理会，找了把靠窗的椅子陷进去。
　　在这晒月亮果然没有龙渊那里光照好，椅子也不舒服，今晚没人哄他睡觉了，那个傻蛋不知还会不会失眠。
　　次日，孔宣特意穿着低调些，跟英令一块儿赶在最早的探视时间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患者的脑部神经像是受了重创，估计很难再醒过来，即便苏醒也很可能伴有严重的后遗症。
　　通俗理解，就是原来那个谨慎本分的老司机已经回不来了，这人就算废了。
　　孔宣只隔着ICU的窗口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随即微微颔首示意英令可以走了。
　　“怎么样？”英令边走边侧头询问。
　　孔宣走得又轻又稳，看不出什么异样，“这人之前生活极规律，一天一天跟复制粘贴似的，非要找点儿什么特别的……”
　　“他应该前不久，在自己车上抓了个咸猪手的流氓。”
　　“抓流氓？”
　　“嗯，这种事情你们去公交公司应该能查到，要不是他内心挣扎得波澜壮阔的，我也未必留意到这段儿。”
　　“可这和他开着开着车突然发疯能有什么关系？”
　　“他当时可能受了一点伤，”孔宣施术与生魂通感共情，接收到的大多是带有对方主观情绪的碎片记忆，细节欠缺，“你们顺便查下他伤了什么地方，当时在场的人有没有什么可疑。”
　　生魂对活人有一定的庇护作用，但在肉身伤损之际常有可乘之机，诸如利用离体的发丝做蛊或是在病弱时邪气入侵。
　　这些对英警官来说并不难办，“我先送你到海悦，回头就去查这个。”
　　***
　　龙渊在落地窗前杵了少说有一刻钟，眼看着自家小助理从酱二代的破吉普上下来。
　　他狠狠盯着手表上的指针，很好，还有三分钟九点，要是你不能在九点零分零秒前站到这间办公室里，你就完蛋了！
　　早高峰的电梯异常拥挤，轿厢门几经开合发出不堪重负的超重报警音，站在门边的女孩儿不得不走下来，尴尬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