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黑化的自己结为道侣(32)
几人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祭坛上,就见那只鸾鹟落在上头,变作了人形。
是一只雌鸟。
她保留了鸟雀的眼睛,衣裳也如那漂亮的尾羽一般拖着摇曳。
她跪在祭台上,大概因为不是人的眼睛,所以叫人难以辨清她的神态,只能瞧见她以一种坚毅的姿态朝着北方深深拜了下去。
她脑袋磕在祭台上的刹那间,隐在林中的无数只鸾鹟都飞了出来,全部变作了人形,挤满了祭台下方,全部朝着那一个方向跪拜。
洛川雪他们清楚地听见她嘴里发出清脆的鸣叫,却与他们能听懂的话交织重叠在了一块儿——
“主上!鸾鹟一族的命是您的!请您撤回结界!鸾鹟一族愿与您同生共死!”
她的鸣叫落地时,地面跪着的一片也是发出了整齐划一的鸣叫声。
震耳欲聋的齐声重复着这一句话。
然而北方却没有予以任何的回应,跪在祭台上的鸾鹟发出悲鸣的凄厉叫声,毫不犹豫地再变作了兽形,朝着北方就飞去,然而她直接撞在了结界上,撞落下来时,她没有丝毫迟疑,在空中调整姿势,继续往那一处撞。
甚至不只是她,跪着的无数鸾鹟通通化作了兽形,和她一起不要命了似的往那一处撞。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了,洛川雪几人都不由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些小小的鸟儿不要命了似的不停地往前撞。
它们嘴里凄惨的鸣叫不是为自己痛呼,更像是在为谁唱一首悲曲,听得几人神魂震荡,也被这种情绪渲染得难以言语。
直到第一只鸟坠入在地,再也无法飞起。
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再没有一只鸟能够腾飞时,领头的那只鸟倒在祭台上。
她嘴里还在悲鸣,就好像已经感应到了什么,甚至眼睛里流下了血泪。
“……鸾鹟一族。”
她虚弱道:“誓与您共生死。”
随着这一声落地,洛川雪他们也从幻境里走了出来,人是还在石室里的,但一时间没有人出声。
洛雠同洛川雪在识海里也没有沟通交流,因为他也有几分混乱。他对魔族的印象,同十八岁的自己并无太多出入。
安静了许久后,初厌晚语气有几分沉:“南樛木,我记得你说,鸾鹟是魔族圣鸟,其常伴魔主身侧。”
南樛木:“……”
他沉默了片刻,有点勉强地补充:“也是传说……”
他们虽见了不少事,但到底平日里还是在山门修炼更多,只历练和任务时会出来。
出来也有点像“少爷体验生活”一般,哪怕活了几十年,还有点“稚子”心性的感觉,看事情总是非黑即白。
譬如说魔族奴役天下,便觉魔族残暴狠戾,当年人与妖族联合翻身,一定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是所有非魔族的种族都支持的。
可如今……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鸾鹟口中的“主上”是别人。
如今却瞧见鸾鹟很有可能是为了魔主这般,全族都愿意为其陪葬赴死,甚至还从中得知了魔主在自己出事后将她们关在这儿想保它们性命……
洛川雪他们不由一时有些混乱。
——洛川雪,确实也在其中。
他自小就听说过魔族,对魔族的印象也是那种话本子里无恶不作的大反派,从小的目标也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可如今……
“你说,魔族也是一个族群。”
洛川雪问自己,既是自己这个自己,也是经历了更多未来的自己:“一个族群里,真就只有坏人,没有好人么?”
洛雠轻声:“这个问题在问出来时,其实你便已经有了答案。”
是啊。
洛川雪闭了闭眼,那双柳叶眼坚毅起来。
他已然有了答案。
“……成王败寇。”
也就是这时,初厌晚淡淡道:“胜者书写历史。”
他这话出口,直叫几人一惊。
都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初厌晚是什么意思,南樛木瞪大了眼睛,千秋名更是忍不住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小晚晚,慎言!慎言!”
千秋名甚至感到困惑:“你这…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他就昨日还与洛川雪感叹他心里埋的秘密只能与洛川雪说一说了,怎么初厌晚突然就和他们一个阵营了???
洛川雪看了有点嫌恶地拉开千秋名的手的初厌晚,若有所思:“他是不是独自一人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他是在识海里问自己的。
洛雠:“有可能。”
初厌晚还没说什么,南樛木又在那头出声,他眸中神色不明:“你在怀疑道盟?”
道盟是那场人妖大战前就成立了的,历史悠久,且……人族流传下来的历史都是出自道盟。
初厌晚这话,说是怀疑道盟也并没有错。
两兄弟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来时也好好的,可如今却无端有几分微妙起来。
初厌晚手里执着“月明”,眸光清冷,也如刀一般,语言更是直接:“我说是,你要如何?”
他扯了下嘴角:“你要将我就地正法么?南师弟。”
……他们这一路,初厌晚都没有喊过南樛木一声“师弟”,都是直呼其名。一如南樛木也只是在调侃他时才说一声“初兄”。
第26章 026(二更)
也是因此,四人一时无言,白义华都缩到恨不得把自己埋了,南樛木更是睁大着眼睛无法言语,好似受到了什么冲击一般,只怔怔地看着初厌晚。
南樛木无法理解地望着初厌晚,嘴唇蠕动着,老半天只憋出来了句:“初厌晚,你这话是何意?”
他嗓音沙哑,语气中还带着不可置信的困惑与一点被好友怀疑的受伤:“你怎会……”
这三个字出口后,南樛木便红了眼眶,他抿住唇,别开了脑袋,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显然是被初厌晚这话伤狠了。
初厌晚微顿,那点气性也缓了下来,却并未说什么。
千秋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老大哥似的——他本来也是五人中年纪最大的——他开口调和:“哎呀,这是做什么?你们两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嘛,干嘛闹红眼。”
他调侃似的冲初厌晚挤挤眼:“还是说小晚晚你也终于看不惯南师弟总是一副老大做派的样子,誓要他在我们面前掉几滴眼泪丢个脸,好杀杀他道盟盟主之徒的威风?那我支持。”
他很兴奋地摩拳擦掌:“这样,我们私下再聊聊计划,如何?”
初厌晚没接话。
洛川雪看着他们三个,没有掺和进去,而是同白义华有些面面相觑。
不同于白义华在心里尖叫,他还能跟识海里的自己聊一聊:“这突然是怎么了…他得是看到了什么能这样?”
而且都没有怀疑一下可能是妖魔故布迷阵,想要挑拨他与道盟、动摇他的道心?
洛雠也不知道初厌晚看见了什么,但他知晓一件事:“他性子一直都是直接又脾气大,关系越好越是如此。”
所以初厌晚现在同南樛木说这些话,反而是关系好的证明。
洛川雪稍停,没忍住:“你同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
这回又轮到洛雠微微一顿。
其实话说出口时,洛川雪自己也觉得有点怪味。
但他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只是觉着怪怪的。
偏偏另一个自己好像没觉得不对劲,也没有跟他说明,让他心里明白。
洛雠只说:“称得上至交好友吧,不过是在我踏平苍云间前。”
无论是千秋名还是旁的进入魔渊前认识的好友,都不支持他的做法,更不理解,觉得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哪怕他们一开始并不在意他是魔修,也没有因为那一件事觉得他也变得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同其他魔修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