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献上了獠牙[西幻](167)
老人便是为此而来对君王死谏。
可人们又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残忍暴戾的狄萨弗森王将神权践踏,怎么可能准许让那荒废的神殿再次入驻神明?
老人依旧执意为那渺茫的希望而努力,他从神明庇佑大陆伊始说到如今多灾多难,几度潸然泪下。旁人一边听着,一边想他何时会被君王不耐烦地打断,扔出大殿甚至直接赐死。
不过也许是看在他从始至终对帝国忠心耿耿,王座之上的狄萨弗森一直未有反应。
最后,老人说道:“事实证明只有神明才能拯救世间,我尊敬的国王陛下,恳请您迎回那尊塑像,重新归顺神明,神的怀抱会永远为信奉者敞开!”
狄萨弗森唇角溢出冷笑,隔着距离看不分明。
得不到回复,老人又道:“……我也是将死之人了,所有亲人也已在当初亚尼尔特的战乱中离世,我了无牵挂。无论陛下您的决定如何,我都不会为当下的劝谏而后悔,并且,我至死信奉仁慈的神明。”
这是在暗暗表示因效忠王而间接瓦解了神权的懊恼?
人们不禁捏了一把汗,等待着君王降罪。
又见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只希望自身不要被牵连。
“你说,要将神殿清扫,迎入新神像?”狄萨弗森终于开口了,语气愠怒不显。
“是的,陛下。”老人目光坚定。
寂静片刻,出乎意料地,他们仅听见王简单地道出两个字音——
“好啊。”
所有人惊愕睁大了双眼。
……
事情没有阻碍,进展得比想象中快多了。
但却顺利得那么令人不安。
不到十日后,传闻中的新神塑像来到了宫门口,狄萨弗森履行诺言亲自迎接。
大臣们也有幸目睹。
晴朗湛蓝天幕之下,神像笼盖着一层金白色的缎布,挡不住从内里散发出的芒芒圣光。祂静静伫立在空旷中心,将其送来的祭司们隔着距离垂手而立。
“这就是?”
狄萨弗森面无表情地走近。
“是的,尊敬的陛下,这就是新神像。”最前面一人回道。见狄萨弗森有抬手揭开缎布的意思,又立马提醒,“请您不要贸然触碰,否则会——”
“会如何?”
冷熠的银眸转向他,只见狄萨弗森王手掌已扯住了缎布。
……竟然没有被灼伤?
来不及待他反应,布料就这般被轻轻松松扯了下来!
狄萨弗森眼底充斥着恶欲与轻蔑,里面之物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具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半透明人形躯壳?
和得到的消息不一样。
送来的是假的?被掉包了?
狄萨弗森面容阴沉骇人,“这是、神像?”
可与此同时,祭司们却望着所谓的神像,不可思议到忘了呼吸。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集中了残存神明之力的塑像,栩栩如生且美得雌雄莫辨,怎么会变成了一具模糊的躯壳?!
自从神像出现了圣光后,就没有人能揭开过这层缎布,他们只派人日夜把守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这便是最后的征兆?
狄萨弗森刚要向人问罪,忽地,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抹身影。
那是一个青年的身影,依稀浑身赤.裸,唇角挂着轻佻的笑意朝他靠近,没来由牵扯起深埋的怒意……
他一瞬间像是被夺了心魂般,不受控制地蓦然伸出手。
等回过神来,已攥住了神像向前伸出的那截手臂。
一用力,咔嚓一声,将其生生扳断!
老臣见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颤颤巍巍地念叨着,完了,完了……
他就不该天真地祈祷狄萨 弗森尚有一丝敬畏,从那巫师消失,狄萨弗森自雪原归来后,所有事物都朝着不详的方向发展!
祭司惊骇道:“您怎么能这样做?!陛下,快停止您侵害神像的行为!”却被战士上前一把扣下。
随即,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扳断的手臂化作了齑粉,被风吹散……
狄萨弗森眯了眯银眸,握拢了空荡荡的掌心,神色不明。
“报告——陛下!”
一名守卫又匆忙跑来。
“什么事?”
得到狄萨弗森的许可,守卫收回顾忌旁人的视线,紧张说道:“那座荒废的神殿,四周的藤蔓树枝在、在疯狂生长,快要将神殿遮盖了!”
第133章 捉弄
暗淡荒废的神殿被隔绝了, 难以踏足。
繁密的绿枝将神殿缠绕遮蔽,殿外随处可见的野玫瑰似有意识般向内蔓延而去,肆意生长, 幽醉的花香充盈……
这一幕仿佛刻印在了狄萨弗森眼底,接下来的几天中无数次浮现, 令他失神。
他明白,要做的不是杜绝神迹出现, 而是让这一切出现后再被摧毁,连带着摧毁那些可笑的信仰。
……
叶缝漏下的斑驳光影打在男人英俊冷硬的脸庞上。
狄萨弗森浸泡在炎日午后的池水中,闭目浅寐眉宇皱起, 透露出一丝烦躁。
清爽的池水也驱散不了浑身的燥热。
这股异样感从那抹身影进入脑海中后, 变得越来越明显……明显到他快要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过往与现今。
曾经那好似刻意遗忘过的模样慢慢有了重现的迹象, 记忆伴随着恶心、耻辱在心头翻腾。
可他发泄不出来,对着那虚无的幻影。
是所谓的新神在作祟么?狄萨弗森思忖。
他想宁静片刻,借助这一片清幽。
耳边树叶的摇曳声宛如清浅呼吸, 微风吹拂过湿漉漉的发梢, 几滴水珠落下, 顺着脖颈的青筋流淌至胸膛……触感却那么不容忽视。
微凉,柔软,带着些许痒意……
就仿佛是,被这风、这水滴……调戏了一样。
“……”
狄萨弗森呼出一口浊气,挥去这些荒诞的念头, 浸入更深的水中。
然而没过多久, 他又感到胸前有力道轻轻压了上来,隐隐在蹭动……
是水流在涌动?
紧接着后腰也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触感竟沿着背肌上下游走, 耳廓传入似是而非的叹息……和朦胧印象中的耻感如出一辙……
不、不对!
狄萨弗森猛然睁开眼,从池水中站了起来!
谁——?!
一阵哗哗的水花响过之后,周遭陷入沉寂,就连风也杳然无声,清澈的池水一览无余,只有几片睡莲在孤单地浮沉。
方圆二十米之内,没有他的准许,根本无人敢踏足。
如果有人看到狄萨弗森此刻死死盯着池面警惕且愤怒的模样,一定会认为,他真的疯了。
……狄萨弗森咬了咬牙,迈出水池。
停顿犹豫稍许,他裹上了外袍,沉着脸往寝殿走去。
总之那些不可名状之物也只能对他耍些小把戏。
要不了多久,他必定把所有一切都斩除干净。
.
远方传来了情报,传信的苍鹰从寝殿天窗飞入,落在幽寂的暗室内。
锐利的鹰眼一眨不眨,反射着烛光,望向男人进来的方向。
狄萨弗森边走边抬起了手臂,示意苍鹰飞过来,可意外的是,明明已被百分百驯服的苍鹰偏偏这次没有动弹。
噢,不是没有动弹,它扇了扇翅膀。
只不过那不是要起飞的意思。
像是被什么东西弄得有点痒,勾在横杆上的鹰爪稍稍抬了抬。
而就在这短短一两秒间,苍鹰羽翼旁暴露出了紧挨着它的一团黑影。
约莫比苍鹰小一半的同样流线型的身躯,通体乌黑,狄萨弗森定睛一看,居然是只乌鸦!
诡异的点在于,乌鸦完全不像是被作为食物猎来的,它正灵动地探着头,尖喙一下一下地啄着苍鹰绑在腿间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