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灵之路 上(242)
罗甄两位先生各自颌首。
罗先生更是开口道:“那行,有什么需要,阿彰你且只管开口便是。”
孟彰笑着一揖作礼:“多谢两位先生。”
送走孟庙这三人后,孟彰又挥退了青萝,自个儿转身,重新合上了门扉。
他没有在书房里静坐,而是直接走入了月下湖这个修行阴域中。
银鱼鱼群已经从梦境中醒来了,如今正懒懒倦倦地甩着尾巴拨水。
不是它们冲不出孟彰圈划出来的那一片水域,是它们自个儿放弃了。
见得孟彰踩着水面来到近前,银鱼们眼中多了一点光彩,尾巴一甩就往孟彰的方向冲了过来。
孟彰抬手,原本圈划定这一方水域的无形禁制直接崩散。
银鱼鱼群们又更欢快了几分。
“抱歉。”孟彰在白莲莲台上坐了,低头对游到近前来的银鱼鱼群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将你们困在那里的,只是权宜。”
银鱼鱼群全不在意,尤其是为首的那尾银鱼,更是欢快而灵动地绕着孟彰不断地游走。
孟彰周身的气机都更轻松活泼了些。
“多谢。”他道,也伸出手去拨弄翻滚的湖水,“你们也梦见了那位尊神的过往,可有什么收获?”
为首的那尾银鱼眸光动了动,似是在沉吟。
在为首的那尾银鱼之后,其他的银鱼也都各有反应。
孟彰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并不真的以为这些银鱼只在短短一场梦境中就得了什么造化。可他看见这些银鱼们的表现,也是惊奇地顿了一顿。
不会,真的得了什么造化吧?
为首的那尾银鱼似是终于想到了。
它看了孟彰一眼,隐约有些叫孟彰细看的意味。随后,它尾巴用力,直接拍打湖水。
一众银鱼也都同时发力,用尾巴重重拍打湖水。
一缕缕水脉灵气从湖底水脉抽出,显化水龙之形游走湖中,时作腾飞之状,时作长吟之势。
翻滚游走之间,水脉动荡,裂击虚空。
孟彰看得连连颌首。
攻击只是寻常,孟彰看重的,是这些银鱼鱼群牵引水脉、运转水脉灵气的神意与自然。
比起今日之前的它们,这些银鱼更贴近也更亲近水脉了。
虽然说不上与道并在,但也能赞一声与道亲和了。
毕竟承接了银龙那尊水神的遗留不是?
银鱼们引领着水脉灵气一番折腾,又各自凑到孟彰近前来,用着那一双双黑溜晶亮的眼睛看着孟彰。
孟彰与它们对视得一眼,心里也就明白了。
他再次笑开,笑意比起上一次更为明显。
“很厉害。”他赞道。
银鱼鱼群们顿时又更欢腾了些,水气搅动之时,浪花一层层地高叠翻涌。
明明是湖,被这些银鱼鱼群一番折腾,竟有了些汪洋的模样。
孟彰失笑,却不阻拦,只看着这些银鱼鱼群折腾。
这会儿毕竟是白日,不是银鱼鱼群们活跃的时候。尤其早先时候的那一场梦境,也很耗费精神,银鱼们只是折腾一阵,便又倦怠下来了。
孟彰的手再次在湖水里拨了拨。
“行了,你们回去吧,莫要在湖面上了。”
银鱼鱼群听得孟彰的话,先是一番躁动,但旋即它们便又安定下来,只凝望着孟彰,较之往日灵动的目光中隐隐带出一些询问。
孟彰心中熨帖。但在同时,他也觉出了几分微妙。
他竟然沦落到让这些银鱼们担心他了?
“不必担心我,”微妙归微妙,但孟彰仍旧很郑重,“我无事。”
银鱼鱼群细看了孟彰一阵。
孟彰将手从湖水里收了回来。
“回去吧。”孟彰又道。
为首的那尾银鱼轻轻拍了一下湖水,其他银鱼便也都收敛了目光。
最后看得孟彰一眼,为首的那尾银鱼打水一个旋身,领着银鱼鱼群快速落入湖水深处消失不见。
直到这些银鱼鱼群归去,孟彰面上的笑才渐渐收起。
他抬头看了看顶上的阴日,将黑伞从随身小阴域拿了出来,打开支撑在白莲莲台上方。
黑伞为孟彰遮去了阴日的日光。
为数不多的燥热被挡去后,留给孟彰的,自然就全都是阴凉了。
这样的阴凉若出现在生人身边,只怕人都能被冻僵,但孟彰作为阴灵,却正正合适。
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睛,享受此刻的舒适。
没有银鱼的折腾,那些高叠起的水浪一片片向着四下卸力,一层更比一层平缓,直到最后,整个水湖都平静了下来。
孟彰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再次睁开眼睛,凝望着这一片平静下来的湖,只觉得自己的心神也一同平复了。
默然半饷,孟彰闭上了眼睑。
他的心念齐齐沉寂,只守定一念遍察周身魂体。
天地气、水气、木气……
诸气汇聚,又被孟彰吞食炼化,变成孟彰的精气,在孟彰魂体中流淌。
渐渐地,有梦道法域展开,将这一方修行阴域占去大半。
是的,孟彰又开始修行了。
想得再多,走出去也要一步步地来。
与其继续思量,不如修行。
反正,就像郁垒、神荼两位门神所说的那样“天地有道,阴司有律,一切因果恩怨,总该昭彰”。
反正,阴神正位是阴世天地中的大势。
反正,他也更愿意看见这天地能有“善恶有报,恩怨有还”的一日……
第98章
孟彰专心修行去了,孟府乃至帝都洛阳却是仍旧热闹。
孟丁将外头送来的拜帖拢在袖里,找到孟庙交出去。
孟庙也已经习惯了。
“咦?今日的帖子好像有些少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帖子接了过来。
孟丁道:“洛阳里的各家昨日都已经来贺过一遍了,今日里送来拜帖的,只有各家法脉。”
能在洛阳里落脚、扎根的法脉,拢共就那么几家。往孟府里送的帖子自然就多不到哪里去。
孟庙细想过一回,也是颌首。
他将那些帖子简单地翻了翻。
“太上道、元始道、灵宝道、北辰阁、瑶池派、酆都……”
孟庙陡然停住话头,凝神看着手上的那一张帖子。
“酆都?”
孟丁在一旁沉默,并未多话。
孟庙抬起目光来看他,“真的是那个酆都?”
孟丁颌首,肯定孟庙的猜测。
“是那个酆都。”
孟庙沉默半饷,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往孟彰玉润院的位置看了一眼。
“酆都……”
待收拾过心情后,孟庙问:“我们是不是能拖一拖?”
孟丁有些无奈。
“郎君仍在书房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出来。我们这样拖着……不太好。”
孟庙何尝不知呢?
“可是不先问过阿彰……”孟庙紧皱了眉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啊。”
“我哪儿能替阿彰拿主意?”
孟丁沉默。
“早知道,昨日里见到阿彰时候,就该先问清楚的。”孟庙犹自懊悔道。
孟丁还能有什么话呢?
孟庙来回思量过许多遍,不经意瞥见站在旁边的他,不禁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吗?”
孟丁又更低了低头。
孟庙这一看,就完全明白了。
正如他不能替孟彰拿主意一样,孟丁只不过是孟梧借调给孟彰的一个管家,又如何能替孟彰拿主意?
“我也是昏了头了。”孟庙道。
孟丁暗下松了口气。
孟庙站了一会儿,猛地转身,快步往玉润院那边去。
孟丁跟在他身后。
然而,来到玉润院的孟庙,看见的也只是书房那紧闭的门扉。
他一时停下脚步,苦大仇深地盯着那门不放。
如果可以,孟丁很愿意陪着孟庙在这里等着,但各家来送拜帖的人还在前院正厅里等着,他们孟府得给人家回话的,他也好,孟庙也好,都不能在这里干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