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高岭花失败后(8)
“我不知道啊大哥,这都是我爹脑子里的,反正他每天念叨的就是‘把我逼急了,那点破事全给你们抖出去’,谁知道到底有多破。”
江昼点头。
林霄给不了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起身,说,“告辞。”
林霄一愣,大喜,“这就走啊大哥,不再坐会儿?那大哥再见!大哥慢走!”
旋即闭上眼,双手合十拜天拜地拜山洞,嘴里念念有词。
“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无意叨扰云家主也保佑,让我爹娘成功跑路让我林家躲过此劫,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无意叨扰云家主也保佑……”
忽然后颈一痛,江昼瞬息又出现在他身边,掐着他后脖颈问:“云晏葬在这儿?”
“……”
江昼四面环顾了一下,当年云家来领走尸体,他把蓬莱岛翻遍都没找到,这么一个山脚的小破洞,又窄又挤,炭炭来了都睡不下,怎么可能葬着云家家主?
林霄回道:“对、不是,也不对……哎呀都差不多,总之云家主肯定在这附近,所以我才躲到这儿,蒋老八就算带人找我,他们也不敢往这边走。”
“怎么说?”
林霄压低声音说:“我爹这么多年狗腿也不是白当的,当年他们商量怎么安置云家主尸体的时候他碰巧路过听了一耳朵,云家根本就没把尸体带出山,云家主这么多年,一直葬在清霄山底,就在他跟江昼泛舟赏月的那片湖边。”
他指指山洞最里面,“就那儿,不信你过去听听,把这个洞打通,出去就是湖。江昼走之后那块儿都被列为禁地了,就蒋老八那胆子,他不敢来。”
江昼松开他,俯身搬起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林霄揉着脖子刚回头,就见他已经摆出了扔石头的姿势,上面缠绕着一团强力灵光。
“你不会是想……”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山洞直接被凿穿,破出一个可供人通行的口,江昼拽起他就走。
林霄:“我也去?你等等,大哥,你知道什么是禁地吗?禁地周围都有……”
林霄被他拽着走到洞口,对着下面大片湖水,毫无征兆地一跃而下——
林霄狠狠闭上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尽全力大喊:“禁地周围都有杀阵啊大哥!我们要被切成肉块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稳稳落地,屁股墩儿都没摔。
林霄一声接一声地降低了自己的音量。
江昼视线扫过整片湖水,午后时分,湖面上泛起细碎的光,四面的风也带着潮意。
这里他来过无数次,但印象里好像没和季云琅游过湖,他们都不是懂浪漫的人,不喜欢看月亮,也不屑做那些装模作样浪费光阴的事。
下次吧,江昼心想,夜里乘着小舟在湖心亲热,又是一番新风味。
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江昼摸了摸脖上的颈环。
季云琅亲他脖子时经常会碰到锁灵链,温暖柔软的吻伴着一丝轻微的凉意烙印在肌肤上,每到这种时候江昼都爱看他,先垂下眼,再轻轻躲一下季云琅就会抬头。
目光交汇的瞬间最温柔,接着季云琅会不高兴,藏起那点柔和,全身长出刺,只剩下张牙舞爪的不满和宣泄。
果然离得近了烦,分开了就想。
林霄在四处看,疑惑道:“这也不像能葬人的地方啊,大哥你找云家主的话,我们要开挖?”
江昼:“不……”用字卡壳,干脆不说,他一跃跳到湖心,噗通一声进了水。
不远处就是还冒着烟的观海峰,其实这下面只是片湖,也不知道谁起的名字,非要叫海。
江昼曾经跑去翻遍了整座蓬莱岛,没想到云晏就葬在他眼皮子底下。
湖底有口透明的冰棺,从外面能看见里面躺着的人,一袭白袍纤尘不染,双手安然地放在身侧,轻轻合着眸,不像死了,像在熟睡。
不得不说云家还是有些手段,云晏死时尸身都成那样了,还能复原让他走得体面。
冰棺附近绕着几条好奇的小鱼,五彩斑斓,算是点缀,不然只有惨白的冰棺配上惨白的人,看得江昼有点眼晕。
但是他的靠近还是惊走了那几条小鱼,冰冷的湖水在周身流动,江昼不想多待,动作利索地掀开冰棺盖,抓上云晏肩膀想把他翻个身。
下一瞬,那张惨白人脸上的眼睛突然睁开。
因为他的到来,这副躯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疯狂躁动极力想冲破桎梏,却终究只是徒劳。
江昼停下动作,盯着那双神情空洞的眼看,抬手摸到自己颈间的链子。
手腕上那个只是季云琅喜欢的小情/趣,颈上这个才是真正有用的锁灵链。
即便是现在,他进清霄门后修出的七分灵也依然被死死压制在这条链子下用不出一点,同样,外面的脏东西也进不去半分。
他唇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
像得意,又像在炫耀。
接着手臂发力把云晏翻过身,在他后颈的位置摸索一阵,五指插进去一攥,握住了一截刀柄。
-
江昼出水后发现林霄没走,正坐在岸边往湖里扔石头打水漂。
他背着刀上岸,也不擦手,先甩了张湿漉漉的纸过去:我以为你已经跑了。
林霄拿纸包住石头,接着打水漂,“我看大哥你神出鬼没,我估计跑不了多远。”
江昼不紧不慢把自己全身上下烘干,又甩给他张干燥的纸:我们现在可以跑了。
接着,不等林霄读完就拽起他一跃跳上来时的山洞,只听得下面湖水沸腾一阵,“砰”得一声炸开,飞溅的水花蹦得老高,甚至落了两条五彩斑斓的小鱼到林霄头上。
林霄刚被带上来,整个人呆滞了一刻,随即三个大跨步蹿进山洞里,颤着声道:“你……炸了云家主的墓?”
江昼还站在洞口欣赏下面的风景,湖底的冰棺连带尸体都被炸了个稀碎,湖面上漂起无数琉璃片,湖水映着阳光,混了血肉,浮出一大片绯红。
就像云家主腐败溃烂的一生,用剔透的琉璃包裹残破的身躯,藏起下面那些肮脏的血肉,把自己变成一缕清风。
可惜江昼当不了那轮伴清风的明月,他们仙洲人都很奇怪,有那么昭然明亮的太阳不去爱,偏偏喜欢月亮,这种东西再亮也不能把恶鬼照成善人,地狱照作人间。
林霄见大哥不理他,也不给他递纸条,咽了咽口水,自顾自地双手合十拜天拜地,“祖宗保佑老天保佑,让我爹娘成功跑路让我林家躲过此劫……”
他正念叨,洞外突然传来几声咕咕,伴随着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刚刚放走传信的鸽子飞回了他面前。
林霄精神一振,马上解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拧开盖子,一缕灵气飘忽出来:
已跑,吾儿勿念。
可去鹿溪城你六伯家暂避,顺便把为父当初存在那儿的东西要回来。
有句暗语:仰头不见月。你讲了六伯就明白了。
阅完即毁,切记不可让第二人看到,切记。
林霄抬手把这几行字挥灭,对着空气坚定道:“我记住了,爹,你跟娘好好躲着,林家的担子从此就交给我吧!”
江昼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我也记住了。”
“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来,江昼就递给他一张纸:知道鹿溪城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
第二张纸:季云琅老家。
“……”
第三张纸:八方域进仙洲的第一站。
第四张纸:万一碰见季云琅回老家,而你以前恰好欺凌过他,你信不信,他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忘。
“大哥你写字真快,”林霄感叹,“给我满满的安全感。如果此去鹿溪城,有大哥你相伴左右,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多幸福。”
江昼:“可以。”
林霄接过他的纸笔,龙飞凤舞写上自己的名字,说:“我叫林霄,大哥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