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他追悔莫及(114)
“不是。”
“喔。”
衣衫上沾带的点点雪岭松香让他莫名安心,他还不会变出衣裳,光裸的皮肤没有鸟羽保暖会很冷,才没拒绝。
哼哼两声,瞪着奚玄卿说:“你借衣服给我穿,我也不会感谢你的,拔毛的变态!”
奚玄卿心口一梗:“不会了……”
“什么不会?”
少年横眉怒瞪他,“我都看见了,你拔了那小妖怪的羽毛,全都拔了,一根不剩!”
“你能拔他羽毛,就能拔我的,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幸好他化作人形,是没有羽毛的。
如今这个样子,倒不怕奚玄卿的变态癖好。
他趾高气昂地走到奚玄卿面前,一步步逼近,手指戳着奚玄卿胸口,恶狠狠地说:“我差点就被你迷惑了,要不是那个梦,让我看见那个小妖怪,撞上你的案发现场,我肯定会被你骗!”
奚玄卿哑声:“小……妖怪?你觉得他是……别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年听不懂。
同为羽族,他自然同情那小妖。
撸起袖子,便龇着牙,凶巴巴地说:“我全都看见了,你别想狡辩,我要给他报仇!”
既然没办法将奚玄卿从他梦里赶走,那便狠狠折磨他,蹂.躏他,凌.虐他,逼着他自己离开,顺带还能给那个可怜的小妖怪报拔羽之仇!
前尘尽忘,没有那些苦难经历。
破壳新生的凤凰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眉心一蹙,失望地说:“可是,这里是梦,就算打死你,现实中也不会有影响。”
“……”
奚玄卿沉默须臾:“有影响的。”
“啊?”
奚玄卿:“我是以神魂入梦境的,伤到神魂比伤到肉身更疼。”
燃烧过灵核,又两次死在涅槃劫中,他的神魂有残缺。
至今掩在袖中的手臂上还有皲裂纹路。
表面看完好无缺,里头却是一团败絮,强作金玉罢了。
反正要死的。
怎么个不是魂飞魄散?
能再见到仓灵,看着这张脸,望着这双眼,哪怕是在梦里,也足够了。
既然他想伤他,那便由着他吧。
少年颇有一副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的模样。
奚玄卿望之,只觉可爱,心生欢喜。
少年左顾右盼,四处寻找攻击武器,却发现漫山遍野都是鲜花,连个能砸破头的石头都没有。
他转身,想去溪水边找。
奚玄卿掌心微拢,心头一紧。
以水为镜,仓灵看见自己模样的时候,便会知道梦中的小妖怪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奚玄卿近乎有些慌张,急道:“等等。”
少年回头,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用这个。”
奚玄卿掌心抬起,一旁巨木上盘绕的藤蔓便落入他手中,光芒闪过,便成了一把藤鞭,甚至连手握的鞭柄都磨得光滑,没有一根倒刺,不可谓不贴心。
小凤凰没见过几个人,更别提这么傻的。
他接过藤鞭,有些晕晕乎乎。
怎么会有人挨打还挺开心呢?
甚至自己送上刑具……
果然是变态!
他看了奚玄卿好几眼,见对方不是开玩笑的,并没有戏耍他的意思,甚至主动褪去衣衫,背对着他,露出宽阔的肩背。
小凤凰:“……”
他捏着藤鞭,试了试手感,欻的抽断一旁杂草,在空气中划出凌厉鞭声。
鞭子是真的,没有作假。
奚玄卿没戏耍他。
他更迷茫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对方将长发撩到胸前,后背便完完全全展露在少年面前,宽肩窄腰,肌肉匀称,体态劲俊,甚至能看到微突的脊骨,犹如编珠,尾端淹没于腰带之下。
他看不见的胸前,心口位置是常年无法愈合的疤,是反反复复剖取凤凰心留下的,再往下,肋骨之间有一个豁口,那是挖出灵核时留下的。
全都被漆黑如绸的长发遮盖住。
没人看得见。
小凤凰咬了咬牙,起初还只是气话,可看着手中的鞭子,莫名冒出的酸酸涩涩占据心口,凤凰心一抽一抽的。
他竟认真起来。
——他说了,要给那个小妖怪报仇。
奚玄卿没有否认。
曾经那件事,是真的。
啪——
一鞭落下,皮开肉绽。
血水沾在藤鞭上,被粗糙的倒刺带出,撒在空中,又溅落于茵茵草地上。
红绿相间,色泽浓艳。
啪啪啪——
又是几鞭落下,奚玄卿后背已是鞭痕遍布,血肉模糊。
偏偏他一动不动,没有颤抖痉挛,也没疼得受不了发出呻.吟求饶的声,不避不让。
小凤凰又抽了几鞭子。
即便鞭柄打磨光滑,但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抽,虎口还是被磨红了。
奚玄卿没什么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在抽一具尸体,没有想象中报仇的愉悦。
他气得将鞭子往奚玄卿后背一丢。
“没意思!”
鞭尾欻地滑过奚玄卿侧脸,火辣辣的疼。
奚玄卿回过头时,脸上的鞭痕刺目至极,被苍白的脸色衬着。
额间全是冷汗,洇湿的发贴在脸侧,苍白、血红、漆黑,相互映衬。
小凤凰定定看着他的侧脸,胃里莫名泛酸。
他想起一个人。
在离开小妖怪的那个幻梦时,他走过狭窄冗长的漆黑隧道,有个人牵着他,温柔地对他说别怕,他会带他离开。
踏出黑暗的那一刻,他回头,看见满身是血,脸色苍白不似活人般的面容。
和如今的奚玄卿一模一样。
表情也像。
特别是奚玄卿微侧脸颊,明明极痛苦,却浮着轻浅的笑。
对他说:“还继续吗?”
顿了顿,抹去侧脸滴落的血,又道:“我受得住。”
少年微怔,眉心一拧,恶狠狠道:“谁管你受不受得住?我……我只是手疼,这个不好玩,太费劲了!”
奚玄卿沉目一瞧,少年洁白如玉的手烙了一片红,虎口有些磨破了,因着太使劲,还有些颤抖。
他披上衣衫,疾步走来,握住少年的手,便轻轻揉捏着,用灵力去治愈。
少年呆愣愣看着。
觉得对方真奇怪,便冒出心底话:“呵,你还真是忍辱负重,为了拔我羽毛,竟演到这个地步。”
“……”
奚玄卿哑声:“没有演,不要你羽毛。”
“骗人!”
“…………”
奚玄卿终于明白,他说什么,仓灵都不会信。
仓灵早就笃定他是个拔羽毛的变态,就算他将自己的性命递到仓灵手中,仓灵也只会觉得他是在欲擒故纵,是在玩弄心计。
就像曾经的他,从来没信过仓灵一样。
固执地认为,一个罪恶无数,谎话连篇的小妖怪,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别有用心的,不能信,不可信。
奚玄卿默然不作声,只垂眼,盯着少年渐渐褪去红痕的手。
许久,他才抬眼。
嗓音喑哑:“你想报仇吗?”
小凤凰有点懵:“我报什么仇?我和你又没仇。”
要不是他知道奚玄卿是个拔毛的变态,亲眼见到过奚玄卿是如何心狠手辣地凌.虐小妖怪,他还将他当作养育自己的忠仆呢。
毕竟……他是真将自己照顾得很舒服。
对比之下,孔雀虽然也好,但孔雀管的太多了,这不让,那不让的,活像个凡尘境的老妈妈。
小凤凰叹了口气,有些悲伤地凝望着奚玄卿这张脸。
完完全全长在他审美上啊!
“可惜了可惜了,好好一个变态,怎么就长了副人样呢。”
“……”
小凤凰甩开他的手,阴阳怪气道:“难不成变态还会心中有愧?坏事都做了,他的羽毛还能装回去吗?对了,那只小妖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