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不想被牺牲(30)
不行!
那一刹那,少年猛地伸手握了上去,无视了己身可能受到的伤害,就要挡住刀刃的去路。
血肉之躯自然无法匹敌刀锋,刺目的艳红伴随着戛然而止的动作,洋洋洒洒入了眼。
“呼——呼——”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额上全是冷汗,顺着下滑打湿了柔软的睫毛,滑到漆黑的眼瞳里。
这样一副狼狈得不行的模样,握着匕首的手却稳得不行,仅仅刺穿了自己的手掌,就不再向下一分一毫。
没有捅破神的胸腔。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类。”
原本目光刻意柔和下来的神静静看着他,收起安抚的姿态,也没再强行逼迫少年下手,只无趣地扫过那滴落鲜血的手,缓缓叹息,“这下,不是又要重新打理一次了吗?”
李妄没有回答。
短暂的庆幸一闪而过,被高涨的情绪掩盖的疼痛便似火焰般烧了过来。他面色苍白,汗如雨下,脸颊却反常地红了起来。这并不是发烧,而是——中毒。
为了确保能将妖兽杀死,他的武器上都抹了毒。
或许这毒是杀不死须沧的。
但那一瞬间,他想如果任由匕首落下,无论毒有没有作用,须沧都一定会死在他手下。
因为……那是神的意志。
所以才不能让那一刀落下。
比起杀死神,他更需要这位似乎知道很多的神活着。
是的,仅仅是这个理由罢了,没有其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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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其他原因。
李妄眨了眨因疼痛控制不住的眼,模糊的视线一瞬清晰,有水渍滴落衣服。他抖着手把匕首收好揣入怀里,要去摸之前备好的解药。
只要吃了药,中毒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旁观的神打断了他的动作。
须沧一抬手,少年就如之前那些陪嫁的布匹,飘在了半空,动弹不得,反抗不能。
[你想做什么?]人类恐高的本能让李妄心情烦躁了不少,更何况又处在任人鱼肉的处境。
“做现在该做的事,”银白发的神睨他一眼,“送你回房间休息。一直让你在这里待着,这里的床都会被你弄脏的。”
他对着床铺上被染红的几块地方挥了挥手,原本脏污的地方就重新干净起来,仿佛根本没有被弄脏过。
“而且人类受伤了似乎需要休息,不是吗?”
须沧自顾自往一个方向走,前方的门不用碰,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己打开了。
一扇扇打开的门,无声而迅速,像是仆人默默对宫殿的主人低下了谦卑的头。
李妄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他本该为未解决的毒惊慌,可那点青黑的痕迹紧紧停留在手腕,没有按照原本的路线向下。这说明毒素的蔓延异常缓慢,或者说,像是停止了,才没有再进一步损害其他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了眼下方从容的神,答案自然涌现了出来——这是掌控流动的神。
空气、水流、血液、毒素……凡是流动之物,便在他的掌控之中。阻止毒素也算不得什么。
那,时间算是一种流动吗?
“并非如此。”
须沧平静的回答声中,李妄陡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疑惑太过强烈,居然真的被传达到了神的耳中。
所幸这位神似乎无所谓告诉他答案:“时间对人类来说是流动的,只是因为你们将无法改变的时间定义为过去,将真正改变的时间定义为现在,将或许能改变的时间定义为未来。对真正掌控时间的神来说,过去、未来、现在是同等的存在,既无流逝,也无凝固,只是存在于同一眼中发生的现象。”
李妄似懂非懂,却也理解他是说,他不能操控时间。
[有能够操控时间的神?]
“自然。”
李妄一顿,不自觉又生出些期望来。
[那他能够让死去的人时光倒流,活过来吗?]他问得小心翼翼了些。
“时间的重担无法施加在人类灵魂上。”银白发神明的语气轻飘飘,“他能让死去的身体恢复,却无法带回灵魂。灵魂才是掌握生死的权柄所能操控的关键。”
生死不可逆转……吗?
一次又一次被如此告知,李妄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难以接受,仅仅让那缕愁绪在呼吸间盘旋了一会,就压到了心底。
[这世上有多少神?]他又问道。
虽然之前须沧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想逼着他杀了自己,但从现在的状况看,除了并不详尽,这位神好像并不在意透露出什么情报,能回答的部分都会回答。
身体无法控制,思维还能传达。现在说不定是个获取更多情报的好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
须沧果然不介意告诉他答案:“神或诞生于荒野、诞生于雨露,诞生于世界上各个角落。没有谁会闲极无聊去数数看,到底有多少位的。”
李妄被这个回答惊到,正待再问,却发现须沧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扇外表看上去与此前见过的门并无区别的门。朴质无华的雕花黑木门,门槛细微处画着金粉的鸟雀鱼虫。
这道门打开,那些明黄的烛火也跳跃着亮了起来,把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的,一眼就能看清布局。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卧房。妆台屏风、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其余如珠帘玉瓶之类的装饰与此前富丽堂皇的大厅颇为相似。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摆在屏风后巨大的“床铺”——那是一块巨大无比的蚌壳。
一般来说,珍珠蚌里只有那颗珍珠是洁白无瑕、圆润可爱的。可这只用作床铺的蚌壳,整体都像是用珍珠塑造,荧光闪闪、晶莹剔透,上面还挂着一些绫罗绸缎,嵌着不少珍珠宝石,像是一只精美的大摇篮,把那柔软蓬松的床铺含在了最里面。比起睡觉的地方,更像是专门定做的华贵摆件。
李妄看见这床铺,却有些僵硬。
他隐约猜到须沧想要做什么了,或者说,实际上有不少志怪小说里描述过这样的桥段——睡在巨大蚌壳里的蚌女什么的。
“这里是你的床。”
果不其然,须沧把他放到了那一看就充满故事性的床铺上,若无其事地说,“我听说人类喜欢这样类型的床铺,许多故事里都特定描写了这个样子。”
……肯定是有哪一任新娘跟这位神说了些奇怪的话!
身为一个男孩,坐在这种充满女性气息的床上,某种意义上,和随意闯入女孩子的闺房都类似了。
李妄面颊一点点红了起来,他很想跑开,但碍于没有恢复行动力,只能瞪着须沧:[我需要处理伤口,这伤口不会自行愈合。]
言下之意,他得让他恢复行动,否则后果自负。
然而,须沧盯着他好一会,忽然道:“以人类的体质,即使处理了伤口,你也会虚弱很久。”这是句废话,但出自这位性情不定的神明之口,就不能当做普通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