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病好了吗(58)
克莱门特的眉毛一下就挑高了。
他可以接受陛下把他惩罚性地扔出门去,回来还要再加罚他两万字的手写检讨,但是要说到欧斯特……
克莱门特的目光仔细描摹着怀里的少年,他真的很想直接问问对方,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清楚些什么?
“我对他的能力没有意见,但我对他待在您身边有意见,”男人直白而低沉地说道,“我才是您的代理管家,陛下。”
“你也只是代理管家,克莱门特。”格洛尔温和地说。
克莱门特说:“如果塞利安伯爵愿意退休,我会很乐意把这代理两字去掉。”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惹到陛下了。他挑眉:“我这是什么金银窝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往我这里来。”
陛下戳了两下克莱门特的胸膛,很不满意地说道:“有点志气,克莱门特,你应该留在最能发挥你才能的地方。”
“我有自己的追求,陛下。至今我所做下的一切事情,都是在向我的追求前进。”克莱门特的语气柔和下来。他哄着抱紧了少年,让他将脑袋抵在自己的颈窝上,“行了,陛下,快睡吧。时间不早了,您今天可没有睡午觉呢。要不我们还是把灯关了?”
“不行,别关灯。”格洛尔拒绝。
“这么怕黑?我还抱着您呢,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近您身的,”克莱门特想了想,说,“如果世上有鬼,它们碰得到您的话,那我肯定也碰得它们。我会把它们通通打走的,陛下,别怕。”
格洛尔一听这话,笑了起来:“别瞎说,克莱门特,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就算有,我也不怕。”
“我也不怕黑,我只是……”陛下的笑意渐敛,他安静了会儿,“总之就是不要关。”
答了和没答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克莱门特并没有说什么。上将拍了拍他的脑袋,哄道:“行,不关就不关。”
第43章 梦境
然而躺了大半个小时, 克莱门特都没能闭上眼睛。
过于刺眼的天花板大灯是一个原因,怀里香软的少年的同样也是一个原因。
浅色的发丝大多乖巧地搭在脸颊上,只有一撮沿着重力慢慢掉落在了鼻尖。
克莱门特盯着这撮头发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将它轻轻地重新撩上去, 混入其他乖巧的发丝里。
不过陛下似乎又做了什么梦。他的眉眼皱着, 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看上去是什么噩梦。
陛下好像很经常做噩梦。
克莱门特犹豫了一下,尝试着像之前几次的做法那样,将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轻轻拍拍他的头, 低声叫道:“陛下、陛下。”
格洛尔低嗯了一下, 眉毛皱了皱,一只眼睛努力撑开了一条缝隙。不过要是仔细看去, 陛下并没有完全清醒, 大概正处于半梦半醒的边缘。
但这也足够将他从噩梦的梦魇中拉扯出来了。
陛下低声“唔”了一声,瘦小的身子往他的怀里主动挤了挤。
“冷。”小陛下无意识地喃喃道。
克莱门特紧了紧手臂,让格洛尔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被子也被裹紧起来,低声问:“这样还冷吗?”
陛下没说话,只是继续往他的怀里埋。
克莱门特努力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格洛尔身下的床铺温度。
凉的。
上将眉头皱起。
这是真的一点都不产热?
陛下的床上每天夜晚都会开着加热毯, 整间屋子的温度也比较高, 所以很少出现什么问题。
可他的卧室里并没有这些东西,就算有, 这大春天的他也会将它们全都卸去。
于是陛下往他这里一睡,问题就出来了。
无数方案从脑海中划过, 最直接的无非就是他现在出门拿个热毯回来铺上, 或者直接开上空调, 这样大概就能解决问题了。
但是……
克莱门特感受着怀里冰凉的温度, 柔软的身躯窝成一团,趴睡在他的怀里,白日里偶尔温和偶尔黑心的小皇帝安安静静,乖巧得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男人的指腹从他的耳边划过,落到颈边,稍作停留,又划到后颈,沿着脊柱一路向下,最后沿着翅骨继续摩挲。
他的目光深不见底,眸中的色彩比起平时面对小皇帝的时候更加浓烈千万倍。
“陛下……”
他无声呢喃,将鼻尖抵在少年的头顶。
克莱门特知道陛下每次半梦半醒的时候,状态基本上就跟梦游差不多,什么想法什么行为都会不加思考地往外蹦,就连第二天都不一定会留下记忆。
于是他思考一瞬之后,试探着趴到陛下耳边低声诱惑:“要不要到我身上来睡,陛下?我来给您当床,我来给您当热毯,一定不会让您冷到。”
格洛尔陛下的意识朦朦胧胧的,估计也不知道克莱门特到底问的是什么东西:“唔……都可以,你快点,克莱门特,我冷。”
克莱门特在内心浅浅地谴责了一下自己。他也不知道这种姿势难不难受,只是想到了这样一种做法,觉得可以趁机试上一下。
他把格洛尔从侧边抱了起来,翻到自己的身上。翅膀调整比较复杂,但姑且也算是在没有弄醒陛下的前提下,成功把翅膀铺向了两侧。
陛下低嗯一声,对于忽然的移动有些不习惯,当即动了动。
可他现在已经被抱着趴在了克莱门特的身上,这一挪,就是在上将的胸膛上贴着动。
克莱门特倒吸一口凉气,被他这一下搞得有些反应。他抿唇伸手,往下压了压,再把格洛尔往上抱了抱。
这下他知道了,这个姿势确实不舒服。
就在他打算将格洛尔放下去的时候,陛下忽然往下挪了挪。
浅金色的发丝似有若无地蹭过唇边,陛下的脑袋侧躺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按在他的身侧,像是在抱着他的肋骨两侧。两腿也分着压在他的腿边,一下将他压得难以动弹。
刚刚他挪动陛下想要绕开的位置,被这一动更显精神,陛下要是再往下动动,估计就要能碰到了。
克莱门特面色微变,思考着是否应该把他重新放到床上去。
他不否认自己的想法,但他还做不出趁着陛下睡觉偷偷宣泄自己想法的事情。这种事情要是做了,连他都得唾弃自己。
这样的姿势实在难受,就是不知道对于趴在上面睡着的陛下而言怎么样。
于是克莱门特小心翼翼地偏过头看了一眼,只见陛下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起了笑容,轻缓的呼吸规律无比,已经完全没了刚才做噩梦时的样子。
……看上去陛下睡得还十分舒服?
克莱门特盯着少年睡梦里的笑容出了神。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欧斯特在离开时对他说的那句话。
靠近没用?
不,怎么没用呢。
是他们这些生在帝都、长在帝都的家伙自己不懂得珍惜。生来就拥有跟随在陛下身边的权利,这种事情……他们以为是应得的?
他的手臂下意识地锢紧,另一只手轻柔地摸着小皇帝的脑袋。
忽然,他也笑了。他伸手圈上陛下的后腰,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在少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行的动作,上将却像是赢得了一场战役一般,嘴角忍不住勾起得意的笑。
*
格洛尔常常会做噩梦。
沉寂的通道,漆黑的病房,苦涩难闻的药水,冰冷刺骨的针头,病床前的呢喃与哭泣。
无非就是这些东西。
病床上的对象偶尔会换。
从三十四世开始,到三十五、三十六世,再到他自己,都梦到过。
三十四世很少,三十五世梦到过两次,三十六世更多一些。这些大概是封存在特殊血脉里的记忆,格洛尔也不知道这样的记忆流传下来有什么用,他并不喜欢。
前两任对他的触动并不大,但是三十六世的死亡场景,一度成为过他的最大噩梦。
毕竟,就连三十六世这样强大得一度举世无双、常常带领军队亲政前线的存在,到最后都是落得身体突然衰败、病死床上的结局。